民國年間,我的祖父在江浙一帶的南塘鎮開了一家當鋪。當時軍閥割據,兵荒馬亂的年代裡謀生不易。
祖父靠著能說會道的嘴,和祖傳的堪寶手藝。在南塘鎮也算吃的開。憑著倒賣收來的古物,賺的很為富足。
這一日過雨,想來並無生意,祖父閑來無事便讓當鋪打雜的夥計沁了一壺龍井茶。躺在搖椅上小憩。
忽地傳來一聲咳嗽,祖父醒來,只見當鋪口站著一個老頭。頭頂鬥笠,身披蓑衣,鬥笠壓的極低,看不清面貌,只是留著胡須。
“你是這裡的老板?”來人首先開口道。祖父起身笑聲詢問“這位客官是典當還是贖當?”來人並不回答祖父,只是從腰間系的布袋裡掏出一隻圓鼎,緩緩遞給祖父。
祖父過手打量,只見鼎身有蜈蚣,蜘蛛,蠍子圖樣,三隻鼎足各盤著一條蛇。祖父自幼跟家中長輩學堪寶之術,對世間古董奇物頗知一二,只是這等造型怪異的圓鼎,明顯不是出自中原,祖父還是生平第一次見,雖看得出此物不凡,卻也不好定價。
這當鋪的生意,自是低價收購,高價賣出。賺的就是其中的差價。江浙一帶自宋代以來就是天下經濟的中心,最不缺的就是富商大賈。而當時兵荒馬亂,富賈的不肖子孫不懂得經營家裡的生意,賣光祖上留下的田產就變賣古董。祖父就是靠著收購這些紈絝子弟典當的古董而後倒賣到上海發家。但這小鼎既不好定價,又怎好討價還價!
祖父略一思索計上心來,笑吟吟盤問道:“客官要典當的這鼎極為奇特,但不知可有什麽來歷由頭,要知那傳說中的傳國玉璽不過是塊破玉,有了卞和獻寶,完璧歸趙的典故才被始皇帝刻為玉璽,這圓鼎若是也有來歷典故,賣價自是可觀……”祖父見來人並無要接話的意思,心道這老漢也忒不上道,看來今天不露出幾分真才實學,探不出水深水淺。
當下祖父不在保留,“我觀此鼎蟲為紋,蛇為足,並非出自中原而是出自湘西苗疆一帶,那裡依山傍水少數民族最是崇拜毒蛇惡蠍,想必先生此物正是出自那裡,苗疆一帶冶金煉鐵並不發達,然物以稀為貴……”話未說完,那老頭似是震驚了,終於開口:“老板果然有實學”說著從口袋裡又拿出一物:“但不知老板你可識得此物?”
老頭拿出的是一顆銅印,與那圓鼎一般大小。印上刻有“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小篆。祖父見了此印似是不確定般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又上下打量老頭,露出極其驚訝的眼神。
原來此物正是鼎鼎有名的“發丘印”,發丘印鑄於後漢。當時曹操攻打徐州,本想速戰速決,誰料守軍仗著城牆堅固,糧草充足。曹公苦攻三月不下,眼看錢餉不支,士兵將要嘩變,看那架勢,望梅止渴的心思已經行不通了。梟雄不愧是梟雄,曹操心下一橫,竟派人掘了梁王墓,收獲金玉無數,底下士兵見了真金白銀跟充血一般,把那久攻不下的徐州城克日攻破。曹操嘗到甜頭,專門設置發丘中郎將一職,從事職業盜墓。
後來江東的孫權接了父兄基業,聽說了曹操的光輝事跡,有樣學樣,把那東吳六郡八十一州內古墓盜的一乾二淨,為東吳後來的三分天下打下牢固的經濟基礎。
由於官方盜墓始於曹孫,曹操也被盜墓者尊為祖師爺。而這發丘印正是盜墓發丘一脈的傳承信物。
祖父渾號“通天眼”見了這發丘印豈能不驚訝,雖然看出此印鑄造悠久,造工精細。與家傳的那本《堪金觀寶術》記載無二,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祖父仍心存疑惑,這堂堂發丘印怎的在一老漢身上?祖父連忙發問:“這莫不是發丘印!”,那老漢嘿嘿一笑,抱拳朗聲道:
山似龍來月如鉤,訪山尋丘覓龍樓。
天官賜我福字印,堪輿倒鬥我為宗。
老夫沈希言!
隻這四句隱語恐的祖父慌忙抱拳回禮,此人敢自稱倒鬥為宗,又拿出發丘印,不是發丘門人還能是誰,怪不得能拿出苗疆圓鼎,多半是盜了苗疆一帶的古墓,來到我這是想打算出貨,倒換銀元。
“沈老先生是掛了印的正統發丘中郎,恕小可眼拙失禮了,沈老先生出的這圓鼎在下願出高價收購,只是想請教老先生此鼎的來歷。”
祖父說這話到也不是質疑圓鼎的真偽,畢竟發丘中郎將拿出的東西不可能是假的,江湖上最重一個“信”字,即是報了自己名號的,一般也不做假。祖父是堪金鑒寶出身,最好聽聞江湖秘事,倒鬥發丘一門又是盜門正統,此時不借機打聽一些秘事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