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時隔的遠,但李信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不論是肅寧伯臉上的怒色還是罵兒子的話,他都看的真聽得切。
趙垣看著正被打板子的肅寧伯世子,道,“肅寧伯果然行事剛正。”
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到別的了。
只是趙垣的,李信不敢苟同。
如果肅寧伯剛正,那他也是一隻剛正的狐狸,狡猾著呢。
趙垣久居別院,對朝中之事了解有限,怕勾起他傷心和憎恨,李信也不敢和他多談朝中之事。
皇上膝下皇子不少,除了身體孱弱的三皇子,其他的皇子可都身體健康,野心勃勃,志在儲君之位。
這幾年,為了爭奪太子之位,皇子們是極盡全力拉攏朝臣,滿朝文武大部分都站了位,但有幾位任憑別人怎麽拉攏,就是不站隊。
肅寧伯就是其中之一。
幾位皇子連番拉攏,肅寧伯曾委婉的表達過態度:他隻效忠於皇上。
言外之意,他不參與黨爭,更不參與立儲,將來誰做皇上,他效忠於誰。
這話讓皇子們又愛又恨,肅寧伯對皇上的忠心,他們都看的見,不然也不可能三十幾歲就封爵。
但皇子們不死心啊,或者說不敢死心,有多少大臣開始是不參與立儲的,最後不還是在他們勸說下紛紛投向了他們?
誰能保證他肅寧伯就不會在高官厚祿下動搖?
誰要真信了這話,就等於把肅寧伯這一部分助力拱手送到了競爭者手中。
肅寧伯可以不幫他,但他決不能幫對手!
試問能在皇上們極盡拉攏下還能遊刃有余的人,能是“剛正”兩個字能簡單形容的嗎?
一般在黨派之爭中死的最快的就是那些剛正不阿的大臣,尤其是那些撞柱子以死明志的,能在朝堂呼風喚雨遊刃有余的都賊精著呢。
肅寧伯罵兒子很正常,但肅寧伯的暗衛幫外人落自家世子爺的面子,給世子爺招打,這事就不尋常了。
他也是護衛,皇上讓他保護三皇子,蕭貴妃叮囑他,三皇子要還偷離別院,就讓他把人打暈扛回去。
可他敢嗎?
人家才是親父子,親母子,他就是一護衛,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傷三皇子分毫啊。
可肅寧伯的暗衛在明知道溫三少爺有皇上撐腰的情況下,坑自家世子爺的時候還不忘把他捎帶上,怎麽看都耐人尋味。
當然了,這些疑惑,李信不會和趙垣還有季清寧吐露,能說出幫忙之人是肅寧伯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那邊,溫玹他們挨完了板子,掌心紅的快滴血了。
對溫玹他們的處置是依照院規來的,沒有嚴懲,也沒有從寬處置。
處置完他們,就該處置茂國公世子了。
顧山長要依院規行事,柳副山長要保茂國公世子,茂國公世子則叫冤,“那些畫本子不是我的!”
溫玹看向他,把之前茂國公世子看熱鬧時說的話還回去,“從你屋子裡搜出來的,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擅闖你茂國公世子的屋子栽贓你不成?”
四下低笑聲傳來,茂國公世子氣的想殺人。
茂國公世子說這話的時候,柳副山長就在當場,這會兒溫玹把話還回去,直接把柳副山長的嘴給堵住了,求情的話就像是攤爛泥糊在喉嚨口。
深吸一口氣,柳副山長走到顧山長身側道,“我也不是要袒護茂國公世子,他是茂國公唯一的兒子,又得太后寵愛,今日他又與溫三少爺他們一同犯事,卻隻逐他一人出書院,太后知道,必然震怒。”
顧山長眉頭擰緊。
柳副山長繼續道,“我也知道他們犯的事大小不同,但太后要較真,你我也沒輒。”
“我相信茂國公世子不會在書院看畫本子,這事必然有隱情。”
“書院當真要被有心人利用和茂國公過不去嗎?”
柳副山長的話聲音不大不小。
溫玹他們跪在聖人面前聽得見,戒堂外的學子們聽不見。
柳副山長拿太后和茂國公壓的住顧山長,但壓不了他溫玹。
溫玹笑了,“柳副山長這是要顧山長屈服於茂國公的權勢對茂國公世子網開一面是嗎?”
“要這樣的話,我保證明天書院人手一本春公圖。”
戒堂外的學子們表示很期待。
茂國公權勢滔天,但煜國公可比他不差。
茂國公世子有太后護著又如何,滿京都誰不知道皇上寵溫玹,寵的煜國公都有意見了……
硬碰硬,溫玹還沒怕過誰呢。
溫玹說的大聲,柳副山長臉像是打翻了顏料盤似的精彩極了。
他是四海書院副山長,有和顧山長爭高下的能力,可溫玹這話一出,他就成了個懼怕權貴之人,這是當著書院學子們的面把他臉面扯下來好幾層啊。
面子上掛不住,柳副山長就更憤怒了。
但生氣歸生氣,茂國公世子他是要極力保下來的,連茂國公世子他都保不住,他還能指望茂國公扶他坐上四海書院山長之位嗎?
柳副山長笑了一聲,道,“此案尚有疑點,在還沒有查清楚之前,斷然不能把人趕出書院。”
溫玹站起身來,道,“柳副山長的意思是在案子查清之前,就不趕茂國公世子出書院了?”
“這是自然,”柳副山長道。
“那這案子要一直查不出來,就準備不了了之了?”溫玹問道。
柳副山長知道溫玹難纏,尤其這事茂國公世子不佔理,他也不好太偏著他,讓自己沒了威信。
柳副山長看向戒堂外學子,“茂國公世子是留在書院還是送回茂國公府,讓書院的學子們決定吧。”
“你們有誰反對茂國公世子留在書院?”
東平郡王跪在蒲團上,聽到柳副山長的話,當即就翻了個白眼。
書院裡除了他們幾個,有誰敢和有太后護著的茂國公的兒子作對?讓他們表態,誰敢說反對?
東平郡王舉手道,“我反對!”
接著就是唐靖和陸照的附和聲,“還有我們!”
聲音洪亮,衝破雲霄。
柳副山長氣的手都顫抖,他看向顧山長,道,“他溫三少爺把書院當客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茂國公世子既然有膽量在書院看畫本子,又何須藏在床底下,這分明就是有人栽贓!”
“我只希望山長三思!把人趕出書院容易, 可要再接下來就難了!”
柳副山長公然認定茂國公世子是冤枉的,要把人趕出書院是顧山長一人所為,回頭證明茂國公世子是冤枉的,茂國公和太后之怒,由顧山長一人承擔。
顧山長眉頭攏的松不開。
他眸光從大家臉上掃過去,從學子們中間瞥見了季清寧,伸手一指,“你進來。”
季清寧,“……。”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
是叫她?
她就是看個熱鬧啊,為什麽這麽多人不叫,就叫她一個?
被當眾點名,季清寧想裝傻都不行,早知道就不來看熱鬧了,她硬著頭皮進了戒堂。
顧山長問她,“既然柳山長把這事交給你們學子決定,你覺得這事該怎麽處置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