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子龍走了。
來不及揮手。
項天行對此很是為難,明兒該何如面對之伃呢?
難道跟她說,你爹爹我師傅,連夜扛著一匹馬跑的?
項天行感覺自己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擔。
腦闊痛。
項子龍成功在項天行幼小的心靈,留下一道沉重的陰影。
...
次日晨。
無雪,微風。
“天行哥哥,起床吃早飯啦。”
在項之伃來喊項天行起床吃早飯的時候,他還有些迷糊。
畢竟想了大半宿都沒想到什麽好說辭。
話說,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隨即又是一驚,原來自己已經怠惰到這種程度了嗎?
看著項之伃在為他盛稀粥,項天行有些懊惱道:
“師,師妹,師傅他...”
“沒關系的喲。”項之伃遞上一些鹹菜和幾個包子,“還有呢,都說了多少遍了,天行哥哥要喊我之伃喔!”
“小...小伃”項天行磕磕巴巴,還不小心咬到舌頭了。
聽得更為親密的稱呼,項之伃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真是的,不是都給天行哥哥說過了嗎,爹爹就是這樣的人,我都習慣啦。”
這句話聽得項天行心裡好似有無數螞蟻在爬一樣。
猶豫片刻,他看了看旁邊笑顏如花的小姑娘。
情不自禁伸出手——
摸了摸她青絲如瀑的螓首。
“乖。”
項之伃頓時一僵,隨後低著頭,臉色發燙。
“抱、抱歉,師妹我不是故意的!”
項天行見狀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很慌張的收回自己的手。
明明蕭十一也是這樣摸自己腦袋的,他還以為這是一種表達親近的做法。
所以之前才會經常怒搓殺貪的狗頭。
項之伃見他一臉慌張地模樣,噗呲一笑。
“如果是天行哥哥的話,可以的哦。”
小姑娘臉色紅粉,嘴唇微張,宛如曇花綻放。
看得項天行瞬間呆滯了一下,然後滿臉憋得通紅。
放下一句我吃飽了,便逃跑般衝出去了。
項之伃像是做了什麽壞事得逞了一樣,得意的笑了笑。
...
冷靜!
冷靜啊項天行!
你不是這樣的人,這不符合自己殺伐果斷的性格!
我帶領狼群坑殺過馬賊!
我帶著殺貪屠鯊過巨大的老虎!
我,項天行,系一個莫得感情的...
忽然。
方才項之伃嬌俏的容顏在腦海浮現。
呼!
項天行長出一口氣,滿頭是汗,感覺比奔跑八百裡還要累。
難道是因為春天快到了嗎?
其實他也不知自己怎麽了,只是覺得如今的生活好像不太真實。
他。
他明明不是這樣窘迫的人。
看了看那座屋子。
項天行忽然想起了蕭十一那把丟在老虎凶巢的匕首。
他掏出那對虎牙,捏了捏。
見到項之伃穿著白色狐裘倚在門欄,正衝他揮著手。
項天行暗下決心,擺出自己最憨厚的笑容,徑直走了過去。
來到項之伃身前,取下自己的那對虎牙。
在項之伃滿臉通紅的情況下,為她戴上虎牙吊墜。
“無論如何,我會保護好你的。”
項天行說道。
...
萬物複蘇。
鳥語花香。
雍山之上。
項子龍又回來了。
這次,項子龍又拐(劃掉)了一個渾身破爛的小孩回來了。
“從今天起,他就是你師弟了。”項子龍推了推跟前的八歲小屁孩。
原本還躺在大青石板上,叼著草根的項天行迅速起身。
先是瞄了好幾眼一老一少背後的兩匹馬,馱著兩大袋子包袱。
然後再瞄了一眼老邋遢,算是打過招呼了。
最後才把目光放到跟前的那個小孩,很是憨厚笑了笑:
“嘿,小師弟,我是你大師兄,項天行!”
然後伸出手,摸了摸矮他半個頭那小孩的腦袋。
小屁孩很是嫌棄地撇了下嘴,最終忍住沒一把甩開項天行的手。
嘴上嘟囔了句大師兄好,聲音有氣無力。
項天行也不在意,繼續問道:“那我們的小師弟,叫什麽名字呢?”
自從下定決心要保護好項之伃後,項天行就把身上的爪牙藏好了。
就連項子龍瞧得他說話的動作表情,都感到莫名百感。
“項天明!”這次,小屁孩聲音很響亮。
烏黑的眼睛滴溜滴溜眨個不停,像是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人一樣。
“天行哥哥,該吃飯了哦。”
項天行的背上,突然撲上來一個小姑娘。
一陣悅耳的笑聲響起,小姑娘柔嫩潔白的柔荑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小破孩拿當今皇帝的項上人頭髮誓,他從未沒有見過如此傾國傾城的女孩!
且見她一衣狐裘潔白如雪,不施粉黛的臉龐,是如此細致秀麗、雅純脫俗。
水靈靈的雙眸燦若星辰,流漾著柔和笑意的眉眼間,卻是如畫般的容顏。
丹唇皓齒之間,又能發出宛若山間流淌著溪流般的天籟,令人癡醉。
這一刻,項天明終於明白了。
什麽叫烽火戲諸侯,隻為博取紅顏一笑。
什麽叫寧舍江山不負卿,不愛江山隻愛美人!
然而。
項天明卻見得那個叫大師兄的人, 明明已經被勒得快喘不過氣了。
仍然沒有一絲抱怨,一張俊秀的臉龐變得通紅。
項天明像是看不下去一樣,開口提醒道:
“喂,丫頭,你看你把他快勒死了!”
語氣有一種特別的意味。
小姑娘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從項天行後背跳了下來。
對著小屁孩做了一個鬼臉後,才看向項天行那漲紅仍帶憨笑的臉。
項之伃嬌嗔道:“天行哥哥你是個笨蛋,大笨蛋!”
然後紅著臉蛋像隻小豬一樣往項天行的懷裡拱了拱。
“嗯,我是。”
項天行一臉笑意望著懷裡的小姑娘,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
他的眼眸裡,滿滿的寵溺。
項天明一臉不屑的撇過臉。
一般,真心沒意思!
但是,項天明眼裡余光的方向,那抹豔羨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
項子龍就坐在一旁的大青石板上,一杆老煙槍有一口沒一口在抽搭著。
也不管他們在折騰什麽。
可是,項天明分明能在老邋遢身上,察覺到濃濃的殺意。
...
西沉的落日,為雍山山頂的萬物,披上一層薄薄的金紗。
而在這份柔美的余暉下,這四個人的身影拉的好長。
顯得是那麽,那麽寧靜和溫馨。
這是項天行離開逐鹿之森的第一年春。
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項天明。
盡管在很多年以後。
這份回憶,仍舊那麽的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