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就好！

　　如果是大聖的話，段水流還真有點慌。

　　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小身板，能不能抗住大聖一棍子?還是說，吹口氣就沒了?

　　幸好他不是。

　　段水流指著地上躺著的內鬼兄弟說道:“不管你是什麽人，總之……先放了他！”

　　“可以！”

　　皮影小悟空一揮手，收回了施加在內鬼身上的一縷青煙。

　　內鬼悠悠醒來。

　　段水流趕緊上前扶起他，詢問道:“發生什麽了?你怎麽就躺在地上睡著了?”

　　“我……我不知道！”

　　內鬼揉著眉心，表情尷尬道:“我剛碰到皮箱，還沒來得及打開呢，突然就湧上一股困意。”

　　“醒來……”

　　說到這，內鬼充滿驚懼地看了眼皮影小悟空，臉色蒼白道:“醒來就發現，我竟然睡在一片棺材裡，有一隻僵屍壓在身上衝我笑……”

　　別說了！

　　腦子裡有畫面了！

　　段水流一臉同情地看向內鬼，從他的描述中，不難想象這短短二十分鍾，他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絕望。

　　太慘了……

　　使人昏睡，然後陷入噩夢之中難以逃脫?幸虧內鬼兄弟有一顆大心臟，這要是換成一般人，不得當場嚇死?

　　十分詭異的能力！

　　段水流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異化裝甲，下意識咽了口唾沫，總感覺自己被坑了。

　　這不是魔抗裝備啊！

　　老爹說過，要用魔法來打敗魔法。

　　他身穿反甲，腳踏鐵板鞋，雖然不懼一切ADC，但一碰到法師就萎了，這還打個錘子?

　　“你先出去吧！”

　　讓心靈蒙受巨大陰影，站都站不穩的內鬼大兄弟，先找個地方休息後，段水流又問道:“你既然是皮影，為什麽會擁有生命?”

　　“我不知道……”

　　皮影版大聖，撓了撓頭道:“我本體是一片葡萄葉，被老唐拾起，剪成了現在的模樣。”

　　“老唐是誰?”

　　“你不認識嗎?小湯圓的父親啊！”

　　段水流想起來了。

　　在王子的調查資料裡，確實有這麽一個人。當時他們還猜測，唐元可能繼承了他父親的系統。

　　結果他們全猜錯了。

　　沒有皮影系統，也沒有妖魔鬼怪，只是一個皮影小人，突然間擁有了生命而已。

　　不過，這也很神奇了！

　　“在這之後，我就跟著老唐一起走街串巷，給大家表演皮影戲。”

　　皮影小悟空追憶道:“因為我的存在，喜歡看戲的觀眾越來越多，老唐也逐漸有了名氣。”

　　可惜好景不長。

　　隨著時間的流逝，老唐的身體變得愈發糟糕，還沒到六十，就已經蒼老得像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了。

　　“都是我的錯……”

　　小悟空歎息道:“你也看到了，我能讓人進入夢境世界。”

　　“老唐希望在夢境中加深對皮影的了解，為觀眾奉獻更精彩的演出，久而久之就變成這樣了。”

　　“這對身體有害?”段水流猜測道。

　　“當然！”

　　小悟空點了點頭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頻繁進入夢境，會使人加速衰老。”

　　原來如此。

　　以段水流的理解，這應該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損耗。

　　“那你就沒有製止他嗎?”

　　“沒用！”

　　“皮影就是他的全部，他願意為了皮影，

獻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小悟空傷感道:“他說，人總是要死的，能在有限的生命裡，看到更多人喜歡皮影，重視皮影，他這輩子就值了。”

　　生於皮影，死亦皮影。

　　即使素未謀面，更沒有看過他一場演出，但段水流相信，老唐絕對是一位了不起的皮影大師。

　　他值得被人尊敬！

　　不過話說回來……

　　他有自己的抱負，願意為皮影獻出一切，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他不應該把意志強加給下一代，讓唐元也走上這一條路。一想到唐元三十出頭，卻已經蒼老得不成人樣，段水流就有些憤怒。

　　“你錯了……”

　　不知何時，老王帶著唐元走了進來。

　　聽到段水流的質問，滿臉滄桑的唐元解釋道:“父親並沒有強迫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你騙誰呢?”

　　段水流嗤鼻道:“你如果對皮影感興趣，為什麽會跟你父親分居兩地，做起了別的工作?”

　　用屁股想都知道。

　　肯定是老唐臨死前，拉著唐元的手，逼他接過這份擔子，扛起“重鑄皮影榮光”的責任。

　　不然唐元在中海過得好好的，幹嘛要搬回江川，還演起了皮影戲?

　　“不！父親沒有逼我。”

　　唐元苦笑道:“他甚至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叮囑我好好做水電安裝，不要去碰任何有關皮影的東西。”

　　“那你……”

　　段水流聽不懂了。

　　既然老頭子沒有逼唐元，那以他從小就討厭皮影的性格，為什麽會接過這份擔子?

　　“還是我來說吧！”

　　小悟空解釋道:“一個父親，看到自己的兒子對皮影產生興趣，擔心他將來走上自己的老路， 你猜他會怎麽做?”

　　“每天逼他練習皮影手法，學習各種皮影知識，利用孩子的逆反心理，即使鬧得父子倆反目成仇，也要讓他對皮影產生厭惡感。”

　　“是的！”

　　“他成功了。”

　　唐元後悔道:“如果不是那天，小麟吵著要去江川看爺爺，我甚至不知道，他就要死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講到這裡，這起超凡事件的來龍去脈，已經徹底浮出了水面。

　　除了感歎唐家父子兩代人，對於皮影的執著外，段水流還有一種別樣的情緒。

　　唐元的表演精彩嗎?

　　精彩！

　　可人們在誇讚他的時候，是否有想過，每一場精彩演出的背後，付出的代價竟然如此沉重?

　　“帶俺老孫走吧！”

　　小悟空灑脫道:“小麟對皮影的眼神，讓我仿佛看到了一個輪回。或許只有離開，才能讓悲劇不再上演。”

　　唐元沉默不語。

　　站在他的角度來說，接過父親的傳承，將皮影戲發揚光大是他的夙願，他不希望大聖離開。

　　但他除了非遺傳承人的身份外，還有一個身份，那便是小麟的父親。

　　小麟對皮影的癡迷，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很擔心，如果再這樣下去，是否將來某一天，當他逝去後，小麟也會走上這條路?

　　學習老唐的做法?

　　唐元有想過，但他狠不下心，用粗暴的行動去扼殺一個孩子對皮影戲最單純的熱愛。

　　或許沉默，代表他已經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