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丹桂小區,帶著一股現代化的氣息,小區裡面的道路兩旁,停滿了汽車,路旁豎著各種各樣的廣告牌。
李南下了車,和朱峰、郭松一起,走向中間那棟七層樓房。今天他們是來拜訪謝主任的,謝主任和他的老伴住在這棟樓房的三樓,這房子也是他兒子的,不過他的兒子在外地工作,回來的時間較少,因此基本上都是他們兩口子住。
“謝主任脾氣很火爆,看不過不順眼的事情,以前擔任縣委書記的時候,也想過整頓小煤礦,不過後來不了了之了。”這是朱峰給李南介紹過的關於謝主任的情況,“他退休以後,對縣裡面很多現象,也很看不慣,時常批評縣委縣政府的工作不得力。”
對此,李南的猜想是這謝主任,可能因為自己在任的時候,很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成,所以寄希望於後來者去做,因此十分關注縣裡面的工作,但是發現縣裡面的工作並沒有什麽大的改變,所以十分地失望,因此批評的時候居多。
謝主任一個人在家,他的老伴去買菜去了。看到李南等人到來,謝主任十分地熱情,請大家進屋坐下來,忙碌著泡茶遞煙。他滿頭銀發,精神矍鑠,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
李南表達了自己前來看望的意思,希望以後謝主任多多關心、支持縣裡面的工作。
“李書記,我也是富恩縣人。一直都希望富恩縣的經濟能夠搞上去,可是現實情況是。富恩縣的經濟發展越來越滯後,現在已經在武陽市墊底了,讓人痛心疾首啊。”謝主任一開口,便是帶著很大的不滿,“我觀察了一下,這幾年,縣委縣政府的工作,沒有太大的作為。找不到方向,忙不到點子上,這樣一來,跟其他區縣的差距,就越來越大了。”
李南道:“謝主任說的這種情況,我也感到十分地揪心,富恩縣的發展。受到多種因素的製約,但是這也不是我們搞不好工作的借口,我初來怎到,正在加緊了解情況,爭取盡快找出一條合適的發展之道,這也正是希望謝主任能夠幫我們提供一些有益的參考。指出更多的路子來啊。”
謝主任見李南的態度誠懇,精神頭越發地足了,感覺李南這個年輕的縣委書記,首先不說別的,僅僅這個態度。還是令人滿意的。聽說他昨天去老乾局,當場就答應給老乾局撥了一台汽車。解決老乾局日常用車需求,這表明他對老同志們還是很尊重的。
“要說發展的路子,那是明白著的,富恩縣沒有其他更多的資源,其中煤礦資源,是我們最大的一項資源,也是其他區縣所不具備的,本身武陽市也不是產煤區域,富恩縣守著這樣的資源,卻不能好好地利用,反而是小煤礦遍地開花,肥了個人,破壞的是大家共同的環境,大部分老百姓並沒有從中受到任何的益處,必須要加緊整頓才行。”謝主任一邊說著,目光一直炯炯有神地盯著李南,似乎是在觀察李南的反應。
“關於煤炭資源整合利用的事情,我也在思考,不過由於我剛到富恩縣,對富恩縣的情況還不是熟悉,一時之間,還沒有理清楚頭緒啊。”李南當然不會輕易給他交底,“我想,我現在最主要還是先熟悉情況,然後再展開工作,以後各方面還請謝主任多指點。”
謝主任皺起了眉頭,道:“我知道你在建恩縣,做事情,是很有魄力的,到了富恩縣,情況雖然複雜一些,但是還是要有信心嘛。富恩縣最大的症結,就在於煤炭資源的開發,只要把這個事情搞定了,那麽富恩縣的經濟,肯定會得到快速的發展。牽牛要牽牛鼻子,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只要抓住了主要矛盾,用最大的努力去解決主要矛盾,其他問題也就能夠迎刃而解了。”
李南笑了笑道:“謝主任說得對,當前我的首要工作,是先熟悉情況,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前,更何況要制定符合實際的政策呢,在熟悉情況的過程之中,一邊明確接下來工作的思路,我想這還是很有必要的。當然,謝主任提出來的問題,我肯定會牢記在心中,時機到了,就去全面貫徹落實。”
對於李南的態度,謝主任很顯然有些不滿意,他覺得富恩縣的情況其實是很簡單的,只要抓住了煤炭資源開發利用的主要矛盾,其他的事情,完全就算不上什麽事情了,“李書記,對於富恩縣的情況,我是相當熟悉的,而且對於富恩縣的發展,我也是十分關心的,富恩縣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也將是我落葉歸根的地方,我希望富恩縣的經濟能夠快速地發展,這裡的老百姓能夠過上富裕的生活,所以我也希望你這個當縣委一把手的,要敢於拿出縣委一把手的勇氣,去開拓創新,去根除積弊,真正把富恩縣的經濟建設搞上去,我富恩縣的老百姓都會記在心中的。”
李南謙虛地笑道:“謝主任,既然市裡面安排我到了富恩縣,那麽我以後肯定是盡全力為富恩縣的發展工作,這一點,請你放心,也請你監督,工作上面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也請謝主任隨時批評指正。”
謝主任搖了搖頭,道:“我知道,我的話,你也不愛聽,但是我還是要說,富恩縣主要矛盾,就是煤炭資源開發利用的事情,而要搞好這個事情,則首先要抓好富恩縣的幹部作風問題,這個事情不弄好,人是一切工作的根本,但是我們富恩縣,很多人都跟小煤礦有利益關系,個別縣委主要領導,更是牽涉極深,這也就為開展這項整頓工作帶來了極大的阻力,你必須要拿出魄力來才行。要敢於快刀斬亂麻,如果優柔寡斷。反而容易陷入泥潭不可自拔。要果斷啊,李南同志!”
在謝主任看來,李南之所以是有些猶豫,關鍵還是因為周家那一夥人太過強勢,李南擔心他們跟他作對,害怕受到強力的反擊。但是他覺得,那周家那一夥人,根本就不能跟他們講道理。你越是退讓,他們越是得寸進尺,因此絕對不能跟他們廢話,直接開刀就是了。
實際上,當初謝主任擔任富恩縣縣委書記的時候,就更受到了周家的排擠,日子也過得十分地鬱悶。心中一種都有一股怨念,一直都沒有得到排解。此前馬運承擔任縣委書記的時候,來看望他,他也是這麽跟馬運承說的,無奈馬運承就是一個柔軟的性子,跟周家稍一觸碰。便趴下去了,後來在富恩縣的工作中,處處受到周家的壓製,沒有搞出什麽名堂來,最後除了車禍不了了之。
對此。謝主任痛心疾首,只是這個時侯也沒有那個心情去批評馬運承了。如今李南擔任富恩縣縣委書記。謝主任又把希望寄托在了李南的身上,他也大致了解了一下李南的情況,知道李南在建恩縣的時候,是十分地強勢的,弄走了兩人縣委副書記,兩人縣委書記,以縣長的身份,將縣委書記壓製住了,那麽到了富恩縣來,擔任了一把手,李南肯定不會甘於被周家壓製,這樣一來,通過李南,說不定一出當年自己被壓製的怨氣。
李南看到謝主任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臉上也是一臉的嚴肅,道:“謝主任,我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但是任何工作,都得有一個過程,我如果冒進,很可能造成富恩縣更大的矛盾,這樣子,對富恩縣的發展也很不利啊。”
“哦,你以為你忍著就萬事大吉了,我告訴你吧,被想得太美了。”謝主任不滿地道,“有些人,在縣裡面可謂是無法無天,富恩縣不是哪一家人的富恩縣,如果你當縣委書記,不能把這個矛盾解決,那你這個縣委書記,也是一個傀儡而已。”
看了朱峰和郭松一眼,謝主任乾脆把話挑明了,道:“你知道嗎,周楷就曾經自豪地說過這麽一句話,他說他當副縣長的時候,乾的是縣長的工作,當縣長的時候,乾的是縣委書記的工作,他已經把富恩縣當成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了,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你已經去看過馬運承了吧,他肯定給你也說過相關的問題,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李南想不到這老頭竟然直接將話題說得這麽地明顯,雖然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挑明了說,那就很容易計劃矛盾啊。
李南雖然已經認識到了問題的所在,但是他絕對不是那種不顧一切蒙著頭皮直接衝的人,他還是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想一步步穩打穩扎地去把富恩縣的局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一來就把矛盾搞得激化了,對以後的工作並沒有什麽好處啊。
“這老頭,退都已經退下來這麽久了,還這麽操心幹什麽,他倒是無所謂,反正無論誰來擔任縣委書記,他都可以站著說話不嫌腰疼,隨便指手畫腳,可是真正去落實的人,卻是最遭殃的。”李南心中暗自琢磨,“不管這老頭是出於什麽目的,我都不能頭腦發熱,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去落實。”
看到李南的態度,始終是不疾不徐,好像是敷衍自己一樣,謝主任就十分地生氣,臉色都漲得有點發紅了,有一股針砭時弊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李南始終是平心靜氣的,不急不躁,這態度,讓謝老頭一個人發脾氣也是沒勁,無奈之下,隻好揮手讓李南他們回去了。
原本謝老頭還準備留李南吃午飯的,準備跟李南好好地聊一聊富恩縣的情況,給李南指一指工作的明路,但是李南的態度,讓他心中充滿了怒火,自然也就不想廢話了。
“李書記,這謝主任的脾氣,實在是太大了,以前他可是曾經指著馬書記的鼻子罵他,批評他呢。”朱峰苦笑著對李南道。
李南道:“謝主任那也是為富恩縣的發展操心吧,雖然方式不可取。但是這份心我們要理解,只要能夠理解。那麽他的什麽事情,就不算事了。”
朱峰點著頭,心想李南的胸懷倒是很寬廣的,換做之前的馬運承,雖然當著謝主任的面不敢說什麽,但是從謝主任家裡出來,臉就黑得像鍋底一樣,回去還摔了杯子。
“這份氣勢。就不是馬運承能夠比得了的,看來李南以後在富恩縣,說不定還真的能夠搞出一番事業來。”朱峰心中暗想道。
而郭松,則是在一旁默默地觀察著,他現在雖然被李南選作了秘書,但是要想真正得到李南的認可,成為李南的親信。還是有一個過程的,他必須要對李南有一個深入的了解,才知道該去怎麽表現。
不過,對於李南表現出來的大氣、沉穩,他還是地佩服的,感覺一般領導。根本就不可能像李南那樣。
“能夠跟著李南這樣的領導,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我一定要牢牢地把握住,將來隨著李南的提升,也可以得到不斷地提升啊。”郭松心中暗想道。
下午。市公安局副局長、市刑偵支隊的支隊長蕭鴻賓親自帶著刑偵專家,來到了富恩縣。
李南跟蕭鴻賓也算是老相識了。那一次為了宋嫣然的事情,跟蕭鴻賓之間有些交集,雖然剛開始還是有些不愉快的,但是也沒有太多的深仇大恨,以後又看在周正的面子上,自然就更是沒有什麽問題了。
蕭鴻賓對李南的身份背景,還是有些了解的,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但是很顯然,背景十分地嚇人,至少在燕京都是有關系的,而且還是軍隊裡面的關系。而對於李南能夠這麽快提升到正處級,他也是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
“李書記,這次周局長安排我來配合富恩縣調查馬運承車禍一案,由於其家屬提出了相關的異議,我們絕對對車禍原因進行深入的調查,這同時也是對馬運承同志負責任的態度。”蕭鴻賓面對李南,表現得十分地客氣,“李書記,你看我們該怎麽開展工作?”
李南對於蕭鴻賓的態度,還是十分滿意的,這個事情,本身就是他主動跟周正聯系以後,周正安排下來的,雖然現在沒有什麽確切的證據,但是李南憑自己的直覺,這個車禍,恐怕還真的有問題的。就算沒有問題,那也要通過專家來好好地調查一下,以便讓馬運承的家人釋懷。
“蕭局長客氣了,你們是專家,自然是有你們來具體安排怎麽調查,縣裡面絕對會給予全力的支持和配合,我呢,有一個請求,那就是希望這次的調查,能夠做到公正、細致,不受到任何壓力和干擾,我們會盡量營造這樣一個環境,也希望蕭局長理解。”李南微笑著道。
蕭鴻賓當然也明白李南的想法,來富恩縣之前,周正可是專門找他聊過這個事情的,周正馬上就要更進一步,徹底成為武陽市公檢法的老大,蕭鴻賓自然要跟他搞好關系,更何況以李南那樣的背景,蕭鴻賓也要好好地做事情啊。
隨後,李南便將縣委常委、縣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周浩叫到了自己辦公室,也不用他介紹,周浩和蕭鴻賓也是認識的,李南主要是介紹了一下蕭鴻賓到富恩縣來的目的,強調縣公安局一定更要認真配合市局的調查,如果有任何阻撓或者懈怠,就拿他周浩是問。
“蕭局長親自帶隊來調查這個事情,讓我們也松了一口氣啊。說實話,馬書記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非常地震驚,但是以我們的技術手段和能力,也沒有發現什麽其他異常的情況,不過我也聽說社會上有種種猜想和議論,我想在蕭局長的親自關心下,這個事情的真實情況,一定會很快得到結果,這樣也可以讓一些人放心了。”周浩笑呵呵道,好像十分歡迎蕭鴻賓等人的帶來一樣,一點都沒有因為縣局的工作沒有得到認可而沮喪和不滿。
李南一直都在觀察周浩,這家夥總是笑眯眯的,也看不出什麽蛛絲馬跡,不過想想之前沈從飛告訴自己的情況,很顯然這個周浩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要想對付他,並沒有那麽的容易。
甚至李南都有一種預感,這次就算市局來調查,也不一定會調查出真相來。
“如果真是這周浩安排人弄的,那麽他肯定會想好了一切後果,絕對不會那麽輕易被查出來。當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天,會找到他為非作歹的證據的。”李南心中暗想道。
經過和沈從飛的聊天,李南認識到,自己要想在富恩縣搞出點成績,首先縣長周楷是最大的攔路虎,這家夥把控著富恩縣的上上下下,而且十分地強勢,肯定不會眼看著自己在富恩縣整頓小煤礦,到時候會千方百計地跟自己作對。
而另外一方面,要想搞定周楷,首先要把這個周浩搞定,可以說,周浩是周楷在富恩縣最大的走狗,周浩是周楷手中的一把刀,只有把周浩搞定,那麽要對付周楷,就要容易得多了。
“周浩手中,肯定做出了很多違規違紀的事情,從他的身上,也能夠發現很多關於周楷的蛛絲馬跡,他們兩個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弄翻一個,另外的人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李南心中暗自琢磨著,這個周浩,問題多,但是防范工作也做得很好,對付他,要有耐心才行。
交代了一番以後,蕭鴻賓便帶著人跟周浩一起,去就馬運承的車禍情況進行交接,按照李南的意思,是接下來的調查,要以市局為主,縣局負責配合市局的調查,為市局的調查提供全方位的方便。
周浩好像是真的挺希望市局來把事情調查清楚一樣,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臉上帶著笑容,一副心情很好地表現。
他越是這樣,越是表明他對這個事情是很有信心的,要麽事情真的跟他沒有關系,要麽是他自信一切都安排得天衣無縫,就算蕭鴻賓來調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因此蕭鴻賓等人來調查,反而可以幫他們洗脫嫌疑。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這周浩,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有機會,先要把他這個縣公安局長的位置剝脫了再說了,就當是在縣公安局撕開一條縫。”李南心中暗想道,他已經跟周正說好了,等周正的任命正式通過,他就會在全市搞一次治安整治大行動,會將富恩縣作為重點。而李南則可以以此為契機,對縣公安局進行插手。
縣公安局的作用實在是太重要了, 周楷等人之所以敢在富恩縣為所欲為,膽大妄為,也是因為掌握著這個強有力的工具。
“嘿嘿,李南這是衝著我來的啊!”周浩一邊笑容滿面地陪著蕭鴻賓,一邊在心中暗自冷笑,“嗯,車禍的事情,想要調查,沒有那麽容易。這次李南把市局的人弄來調查,正好讓我從中抽身出來,那姓馬的一家,總得相信市局的人調查的結果。就算不信,那也不是我的事情了。”
周浩對於自己的手段還是很放心的,而且做做手腳的人,都已經安排遠離了富恩縣,就算蕭鴻賓等人好不容易找到點蛛絲馬跡,但是也找不到做手腳的人,依舊是無頭案子一個。
“不過,李南那家夥,一來就搞風搞雨的,不能掉以輕心,聽說他跟市局周正關系很好,另外又有深厚的背景,估計是不會輕易老老實實地趴著的,只能打得他趴下才行。”周浩心中琢磨著,“那家夥,以為還是跟建恩縣一樣,憑借著背後的關系就可以為所欲為嘛,想得也太簡單了,富恩縣,還是我們姓周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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