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的問話震得塗羽一陣恍惚。

　“你的意思是……”

　小師叔:“朝廷為了獎勵讀書人，給了讀書人名下田地不用交稅的優惠。結果那些讀書人跟徒弟豪強鄉紳勾結起來，將土地都放在讀書人的名下，逃避交稅，讓朝廷每年要少許多的稅收。但他們不交稅，收入多了，卻從來沒有想過對佃農們好一些，剝削佃農，讓佃農們只能勉強填飽肚子。要知道朝廷推廣土豆和紅薯，就是要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夠不再挨餓。結果呢……”

　小師叔繼續道:“還有隱田……”

　他不介意跟塗羽多說點兒。

　一來塗羽不是朝廷中人;二來他對塗羽的人品很信任，明白這個是一個正直且有大局觀的人。

　在天下百姓的利益和讀書人之間，他肯定會選讀書人。

　當然，這也是跟他出身江湖有關。

　嗯，江湖中的人瞧不起讀書人，讀書人也瞧不起江湖草莽。

　塗羽聽得目瞪口呆。

　他沒有想到，原來士紳階層的存在對於國家是那麽大的一個隱患。

　“所以……汪直和你的行為，都是皇帝授意的?他要對士紳階層下手了?”塗羽問。

　小師叔沒有回答，給了塗羽一個自己領會的眼神。

　塗羽:“……”

　塗羽將酒杯中的酒一口飲盡，歎氣道:“還是江湖好啊！”

　小師叔呵呵。

　等到朱見深收拾完了士紳階層，很可能就會對江湖下手了。

　小師叔夾了一塊鹵肥腸丟進嘴巴裡。

　嗯，這家做的味道不錯。

　鹵豬頭肉和鹵豬雜的做法還是小師叔提出來的，之後傳到宮外，再傳到民間。

　這時候，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

　小師叔和塗羽不由都留意了下。

　實在是那馬蹄聲聽著就是駿馬才能夠發出來的，而且數量還不少。

　能夠用這麽多的駿馬趕路，這過來的人絕不一般。

　小師叔和塗羽判斷了一下，至少有二十多匹駿馬。

　兩人抬眼看過去，官道上出現了騎馬的一行人。

　那裝扮，小師叔不要太眼熟。

　領頭之人身上穿的衣服樣式，小師叔可是天天穿呢。

　“那是……汪直?”塗羽小聲問道。

　小師叔點點頭。

　塗羽:“比你還年輕啊。”

　小師叔嗯了一聲，收回視線，隻注視著桌子上的盤子和盤子裡的食物，一口菜一口酒地吃喝著。

　塗羽也收回了視線，跟小師叔一樣動作。

　這西廠廠督親自出馬，只怕是有重大的事情發生。

　這江湖怕是不平靜了。

　不過不關他的事兒。

　汪直領著手下進入茶棚，一眼看到了小師叔。

　不過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沒有跟小師叔打招呼的想法，也製止了他手下中認識小師叔的人。

　趙玄換了一副裝扮出京，肯定是不想別人知曉他的身份的。

　汪直不理解小師叔的想法，出個門還偷偷摸摸隱藏身份。怎麽?大太監的身份很讓他丟臉?

　不過就算不理解，王子也會尊重小師叔的選擇。

　別人以為汪直和小師叔為了爭權奪利關系很不錯，但實際上，兩人並沒有任何矛盾，關系就算不好也不會差。

　而且，汪直對小師叔的印象還算不錯。

　整個皇宮中，除了皇帝以外，汪直隻認可兩個人，一個是懷恩，一個便是小師叔。

　汪直自認自己不是好人，但他尊重好人。

　而懷恩和小師叔，在他眼裡就是好人。

　比朝中那些滿口仁義道德但實際上令人作嘔的大臣們好多了。

　汪直這一群人進來，嚇得茶棚中的另外兩個路人都不敢再多留，丟下錢就迅速地跑走了。

　他們一夥人佔據了除了小師叔和塗羽所坐的桌子外的其他桌椅。

　茶棚老板顫微微地上前招呼一夥人。

　汪直淡淡地開口:“有什麽吃的都端上來，再每一桌上一壺熱茶。”

　說完瞟了身邊的男子一眼，那男子立刻掏出一塊十兩重的銀子丟給老板。

　老板趕緊接好銀子，千恩萬謝地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就端上了一堆吃食和熱茶水。

　這樣的路邊小店，吃食的種類並不多，也就下酒的花生米和鹵豬頭鹵豬雜，包子饅頭。

　當然，還有面。

　不過汪直這些人急著吃完東西趕路，並沒有問老板要面條。

　很快的，一眾人吃完了食物，除了茶棚，紛紛上馬，快馬加鞭地離開。

　塗羽等人都走了，這才開口:“你說，他們去哪裡?”

　小師叔:“我怎麽知道?我跟他們又不是一個部門的。”

　塗羽:“也是哦。”

　塗羽:“十年不見，當初那個白紙一樣的少年卻已經成了讓人戰栗的西廠的二檔頭。變化實在太大了。”

　小師叔:“官場和皇宮，是最能鍛煉人改變人的地方。長孫仲在這兩處都待過，能不改變嗎?”

　塗羽道:“真不知道他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

　小師叔:“自然是好的。如果他一直是當初遇見你的江湖小白的模樣，只怕什麽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塗羽再次歎氣:“現如今，朝廷的手已經伸入江湖中來了。不知道江湖以後會有什麽變化?”

　小師叔:“那是以後的事情。你啊，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塗羽哈哈一笑:“知我者，趙玄也。”

　兩個人在茶棚痛快喝了一通，將人家茶棚準備的酒都喝光了，塗羽這才丟下一張銀票給老板， 大笑著騎馬離開了。

　看他那走路都歪歪斜斜的樣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小師叔在茶棚又做了一會兒，運功將體內的酒精都逼了了出來，這才出門，上了馬背，拍馬而去。

　走了幾天，小師叔發現:他行進的方向竟然跟汪直等人行進的方向一樣。

　小師叔:巧合嗎?

　從東廠那裡得到消息，汪直的目的地跟他竟然是一樣的。

　不過汪直不是去找三殿下，而是去追捕逃犯。

　這逃犯乃是前段時間被西廠抓住把柄，逮進天牢的禮部侍郎李海楠。

　這李海楠是士紳階層的一個中流砥柱，家裡是當地豪強，不但家中有隱田，最重要的是他們家跟倭寇還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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