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俠好說歹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令狐衝別辜負了嶽靈珊的一片苦心,更何況師父師娘都是要傳給他紫霞功的,如果嶽靈珊沒有拿到紫霞秘籍便罷,如果拿到了送來,那也沒必要拒之於千裡之外不是……
見令狐衝不置可否,臉上神情雖有緩和,卻仍有猶豫之色,便又扭頭跟陸大有說:“六師兄,大師兄身上有傷,這次就全賴你照顧了!他這種狀況萬不敢讓他情緒激動,凡事都要順著他來……如果嶽師姐真的送來了紫霞秘籍,大師兄若是想通了,肯練便練;若是不肯,你也不要過多勸諫以引他不快……”林青俠這是在救陸大有的命啊!
陸大有見令狐衝早就跟林青俠兄弟相稱了,對林青俠的態度自然也是不一樣了,當下道:“林師弟的見識高,我聽你的……你放心!”
林青俠不能多做耽擱,一眾師兄弟已陸續上路了,曲非煙站門外等了他半天了。
林青俠攜曲非煙追隨大部隊而且,但是卻遠遠落下了一大截兒,人雖然在嶽不群一回頭就能望見的范圍內,但是說話聲是肯定傳不到他耳朵裡的。
曲非煙撅著小嘴兒問他:“你跟那個陸大有絮絮叨叨的乾麽?!”曲非煙早就打聽出了上次刺傷林青俠的就是陸大有,對陸大有頗有成見。若非林青俠常常耳提面命地敲打她“務必要隱忍”,她早就暗中用黑血神針來對付陸大有了。
林青俠道:“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能拉攏的就不要樹敵,何況這個陸大有對令狐衝倒很是忠心……”
當晚,嶽靈珊偷了《紫霞秘笈》,從三十裡山道外的白馬廟折回去給令狐衝。陸大有又驚又喜,暗歎林師弟果然是個極有見識的富二代……
令狐衝本非拘泥不化之人,為了救命,練一練師門內功又打甚麽緊?只是內心深處,畢竟還是怨恨小師妹和英白羅好,對自己冷淡,因此慪氣不練。
陸大有苦勸無果,本來硬要把紫霞秘笈念給令狐衝聽,可是見令狐衝聲色俱厲,想起了林青俠的囑咐,不敢讓令狐衝心情太激蕩,便住了口……
令狐衝心裡煩躁異常,囑咐陸大有收好紫霞秘笈,自己要獨自出門走動走動透透氣,命他不得跟來。
其實令狐衝現在是身體一點兒勁兒都使不上,可是實在不願意和這本兒紫霞秘笈共處一室,內心憋悶得想要把胸膛劈開來透透氣。
他強撐著,拄著門閂當做拐杖用,一點點兒挪動出門。陸大有見他神色不善,想著林師弟的囑咐,不敢強行跟去,隻得在屋中唉聲歎氣……
令狐衝挨得十余丈,便拄閂喘息一會,奮力挨了小半個時辰,已行了半裡有余,隻覺眼前金星亂冒,天旋地轉,便欲摔倒,忽聽得前面草叢中有人大聲呻吟。令狐衝一凜,問道:“誰?”
那人大聲道:“是令狐兄麽?我是田伯光,哎唷!哎唷!”顯是身有劇烈疼痛。令狐衝驚道:“田……田兄,你……怎麽了?”
田伯光道:“我快死啦!令狐兄,請你做做好事,哎唷……哎唷……快將我殺了。”他說話時夾雜著大聲呼痛,但語音仍十分洪亮。
令狐衝道:“你……你……受了傷麽?”雙膝一軟,便即摔倒,滾在路旁。
田伯光驚道:“你也受了傷麽?哎唷,哎唷,是誰害了你的?”
二人這一細說方知,原來倆人都是被桃谷六仙害苦了的。二人同病相憐,
都自覺自己時日無多,令狐衝更沒了什麽顧忌,終是不忍拂了田伯光的意,與他握手、稱兄道弟了…… 恰逢儀琳父女尋上了華山,令狐衝和田伯光這才免受上華山巡視的嵩山派小輩兒弟子狄修的羞辱。不戒和尚耗了不少內力給令狐衝療傷,又輸入了兩道真氣,總算是暫時壓製住了桃谷六仙的六道真氣,但是也無異於是飲鴆止渴……
嶽不群攜了嶽靈珊折回華山來取回紫霞秘笈,正撞見這幾人,遂逼令狐衝殺田伯光。這也是嶽不群想成孺子之名,他料得田伯光重傷之余,抵擋不住自己輕輕的一下彈指,只要令狐衝喊喊口號兒、擺個持劍殺人的樣子,他自會暗中出手,終結了這臭名昭著的淫賊。
不料令狐衝卻假裝重傷之余突然間兩腿無力撲倒,長劍插入了自己左小腿……
令狐衝是把師父師娘奉若神明而且嫉惡如仇之人,卻對田伯光如此義氣,寧可違了師命,又在重傷之余自刺一劍,也不辜負了朋友之義,實在是做得極其到位了……要不說“交朋友要交令狐衝”呢!
有令狐衝不肯出手在先,又有不戒大師出手相救在後,田伯光這才保住了性命。他刀法既好,輕功又佳,說到底也是以前運氣好,縱橫江湖幾多年,沒有遇到過太大的凶險,所謂:人走時運馬走膘,交好運的兔子三槍打不著。而最近怕是運交華蓋,諸事不順,接連遇上一出手便能將自己置於死地之人,就連武功遠不及自己之人都能幾天之中便輕松超越了……越想越是膽寒心也寒……
嶽不群待田伯光遠去,才道:“衝兒,你對這惡賊,倒挺有義氣啊,寧可自刺一劍,也不肯殺他。”
令狐衝臉有慚色,知道師父目光銳利,適才自己這番做作瞞不過他,隻得低頭說道:“師父,此人行止雖然十分不端,但一來他已答應改過遷善,二來他數次曾將弟子製住,卻始終留情不殺。”
嶽不群冷笑道:“跟這種狼心狗肺的賊子也講道義,你一生之中,苦頭有得吃了。”伸手說道:“書呢?”
令狐衝說道:“在六師弟處。小師妹為救弟子性命,一番好意,師父請勿怪責。但未奉師父之命,弟子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伸手碰那秘笈一碰, 秘笈上所錄神功,更是隻字不敢入眼。”
嶽不群臉色登和,微笑道:“原當如此。我也不是不肯傳你,只是本門面臨大事,時機緊迫,無暇從容指點,但若任你自習,只怕誤入歧途,反有不測之禍。”
嶽不群見令狐衝經不戒大師療治後精神健旺了需多,頓了一頓,續道:“咱們會同大有,一起去嵩山罷。衝兒,你能不能長途跋涉?”
令狐衝大喜,連聲道:“能,能,能!”
師徒三人來到正氣堂旁的小舍外,陸大有聽到人聲早迎了出來。嶽靈珊苦著臉衝陸大有道:“六師兄,我爹知道了……你快把秘笈還了出來吧……”
陸大有見嶽不群攜小師妹返回,又是臉色不善,自然知道這是東窗事發了,慌忙從懷裡掏出紫霞秘笈,跪地道:“師父,大師兄不肯為了保命而未得師父允許私練紫霞功,弟子也未敢翻閱……”陸大有一想到令狐衝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不由得悲從中來,兩行清淚淌了下來。殊不知,他自己也是在鬼門關前轉了一遭!
林青俠不禁囑咐陸大有不可強行勸說大師兄練紫霞功以引發他不快、情緒激蕩,而且昨晚還特意不離勞德諾左右,假意幫勞德諾扛包袱,實則是讓他不得便悄悄返回華山,夜宿白馬廟時,更是把被服卷兒鋪在了勞德諾打的地鋪的旁邊,這一夜裡竟然“起夜”十數回,氣得勞德諾心中暗暗罵娘,到後來終於嘴上也忍不住道:“林師弟,你這有錢人家的少年子弟是不是院子裡逛得太也勤了,年紀輕輕的,這腎竟然還不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