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再次出洞與田伯光相鬥時,已是學全了獨孤九劍的破刀式。“獨孤九劍,有進無退”,每一劍全是攻招。十余劍一過,田伯光膽顫心驚,不知如何招架才是……
令狐衝每再刺出一劍,田伯光便退後一步,待到刺得十余劍,他已退到了懸崖邊上——誰說“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退一步到了懸崖邊兒上的時候有的是!
令狐衝手中的劍停在田伯光的咽喉之上,凝勢不發。
田伯光臉色蒼白,眼裡盡是絕望之色,一言不發。
令狐衝也是一言不發,劍尖始終不離他的咽喉。過了良久,田伯光終於沉不住氣了,怒道:“要殺便殺,婆婆媽媽作甚?”
令狐衝右手一縮,向後縱開數步,道:“田兄一時疏忽,給小弟佔了機先,不足為憑,咱們再打過。”
田伯光狂叫一聲,如絕境中重傷的狼,舞動單刀,猶似狂風驟雨般猛攻……
可是令狐衝此刻於單刀刀招的種種變化,已盡數了然於胸,田伯光的“飛沙走石十三式”在令狐衝眼裡竟已如兒戲一般……
令狐衝再一次將田伯光逼向右邊石崖的盡頭。該處一塊大石壁阻住了退路,田伯光背心靠住岩石,舞起七八個刀花,再也不理令狐衝長劍如何攻來,耳中只聽得嗤嗤聲響,左手衣袖、左邊衣衫、左足褲管已被長劍接連劃中了六劍。
這六劍均是隻破衣衫,不傷皮肉,但田伯光心中雪亮,這六劍的每一劍都能教自己斷臂折足,破肚開膛,到這地步,霎時間隻覺萬念俱灰,哇的一聲,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
令狐衝接連三次將田伯光逼到了生死邊緣,數日之前,此人武功還遠勝於己,此刻竟是生殺之權操於己手,而且勝來輕易,大是行有余力,臉上不動聲色,心下卻已大喜若狂,待見他大敗之後口噴鮮血,不由得歉疚之情油然而生,安慰了他一番,又請田伯光答允了不向旁人泄露風清揚的行蹤……
田伯光耷拉著腦袋下崖去了,林青俠要相送,他也不讓,隻覺得自己費了這麽大勁兒調虎離山,本想嶽不群夫婦一離山,整個華山就沒有人能是自己的對手,卻不曾想自己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了,到頭來自己才是小醜!這華山上藏龍臥虎,這一個兒個兒的……
接下來又過了十余日,風清揚將獨孤九劍悉數傳與令狐衝和林青俠,又囑咐二人不要對任何人提及見到自己的事,連對嶽不群也不可說起,便轉身下崖去了。
這十余日裡,令狐衝和林青俠受教於風清揚,聽他談論指教劍法。風清揚這人沒有一點兒架子,二人在他面前越來越不拘謹,也常表述自己對劍道的理解,溝通得更為融洽。畢竟二人以前基本上都是閑白兒,幾乎從未談論過武學劍法之類的正事兒,現在總算是有機會一起務正業了……
令狐衝悟性遠比林青俠好,可是林青俠學了《葵花寶典》的武學心法,所以對於這獨孤九劍的理解二人也是各擅勝場、難分軒轅。
林青俠一連呆在思過崖上半個來月,也沒有別的師兄催他練劍,畢竟師父師娘不在,大家都樂得偷偷懶,至於這位新晉的林師弟嘛,出手闊綽,常常送禮物、使銀子給大家,誰也不好說他些什麽。可是曲非煙這麽久見不到他人,早就急壞了,已托陸大有稍話兒幾次了,林青俠見風清揚走了,也便下了思過崖,去華山別院見曲非煙去了……
令狐衝學了獨孤九劍這些日子來全心全意的練劍,
便在睡夢之中,想到的也只是獨孤九劍的種種變化,心有所屬,也便一時裡忘了嶽靈珊……要不說還是得忙正事兒呢!人就怕無所事事,一閑下來就生閑心,陳芝麻爛谷子的煩惱痛苦就都翻騰出來了…… 令狐衝這獨孤九劍有了些小成,腦子一松懈就驀地裡又想起了嶽靈珊,不由得相思之情難以自已。正出神時,忽聽得陸大有的聲音叫道:“大師哥,大師哥!”叫聲甚是惶急。
令狐衝一驚,還道是田伯光那廝把小師妹擄劫了去以要挾自己,卻原來是師父、師娘剛一回來,就有好幾個人拜山,嵩山、衡山、泰山三派中,都有人在內,而且還有三個華山派劍宗傳人……
五嶽劍派盟主左冷禪借華山派劍宗高手封不平打壓嶽不群,明著是支持封不平奪下這華山派掌門的位子,實則主要也是為了摸摸嶽不群的老底。畢竟嶽不群是華山派掌門,是不是深藏不露也很難說,用封不平這顆棋子最為穩妥,如果嶽不群實力不夠,那麽就直接廢了他的掌門身份,立封不平這個傀儡;而如果嶽不群真是深藏不露,打發掉了封不平,那麽自己也有轉圜余地……
令狐衝聽陸大有說師門有難,就也顧不得師父會怪自己擅自下崖,便飛奔下崖,展開輕功而去……
令狐衝正奔之間,忽聽得對面山道上有人叫道:“令狐衝,令狐衝,你在哪兒?”
令狐衝道:“是誰叫我?”跟著幾個聲音齊聲問道:“你是令狐衝?”
令狐衝道:“不錯!”突然間兩個人影一晃,擋在路心……
來的這幾個人正是桃谷六仙!令狐衝伸手去拔劍,手指剛碰到劍柄,六人各自跨上半步,往中間一擠,登時將他擠得絲毫無法動彈……
令狐衝初遇桃谷六仙,這六兄弟雖然武功高強,論年紀都比嶽不群大了十好幾歲,可是卻是六個活寶。令狐衝送了這六人一頂又一頂的高帽兒,又騙得他們隨自己一起去正氣堂見那個“背後對桃谷六小子惡語有加”的嵩山派小子。桃谷六仙是深惡痛絕“淺薄幼稚,不明世務”這八字評語,遂答應聽令狐衝主持大局……
一到正氣堂外,便見勞德諾、梁發、施戴子、嶽靈珊、林青俠等數十名師弟、師妹都站在堂外,均是憂形於色,各人見到大師哥到來,都是大為欣慰。
勞德諾迎了上來,悄聲道:“大師哥,師父和師娘在裡面見客。”
令狐衝回頭向桃谷六仙打個手勢,叫他們站著不可作聲,低聲道:“這六位是我朋友,不必理會。我去瞧瞧。”走到客廳的窗縫中向內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