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俠服色寶藍,腰帶紫色蜀錦。他動作極快,在眾人眼中已看不清他的身形,更像是有人拿著藍紫色的大幅綢緞在快速晃動一樣,讓人頗感眩暈。
華山群弟子內功定力都不深,一個個兒的都撐不住了;一乾高手總算是還不至於嘔吐,但是也覺得心頭陣陣煩惡……
封不平閃展騰挪,更以長劍硬砍硬劈,想以內力將對方的劍震飛。雖然這顯然很下作——這是在比劍法啊!又不是拚內功蠻力!但是沒辦法,兩害相權取其輕,如果是讓這小輩在身上劃上一劍那也是顏面掃地,倒不如耍無賴磕飛了對方的劍來得好看一些。
林青俠還真的一直都在避免與封不平長劍相碰,他知道自己修習《葵花寶典》心法時日不多,功力尚淺,而封不平幾十年的內功修為,特別是在劍宗落敗後,雖然嘴上仍咬得死死的,說劍法重要,但是背地裡還不是一個個兒的苦煉內功。
林青俠對自己的劍法是有十足信心的,但是內力上估摸著雖然已是不弱,但是跟封不平這樣的高手相拚,應該尚有不及,所以不敢冒險與其手中劍相碰。
封不平既然料定了對方不會與自己鬥力而以劍擋劍,更是將內力附著於劍上,劍劍帶風,其勢強硬,這麽一來,境況才不至於更為糟糕。
可是旁觀諸人沒吐的可都是使劍的行家,眼見封不平的打法越來越無賴,有的忍不住心中升起不滿之意。泰山派的一個道士一向嘴上刻薄了些,終於忍不住說道:“氣宗的徒兒劍法高,劍宗的師叔內力強,這到底怎麽搞的?華山派的氣宗、劍宗,這可不是顛倒來玩了麽?”
封不平其實一直在分心二用,他久鬥一個氣宗晚輩不下,早料到眾人會有些閑言碎語出口,故而一直豎著一隻耳朵留心這邊兒的聲音。他聞聽此言臉上當即一紅,一柄長劍更使得猶如疾風驟雨一般。
他是當今華山派劍宗第一高手,劍術確是了得。但是再拆三十余招後,林青俠卻更加應對自如,自己只要願意,隨時就能一劍重創了他。只是眼下難得遇到這麽個試煉的機會,封不平又是華山派的,劍法路子和嶽不群差不多,內功肯定不如嶽不群,但是劍法上決不輸於嶽不群,此時不趁此機會好好跟他切磋切磋,將來真要是跟嶽不群到了正面兒硬剛的時候,沒準兒就會吃虧……
林青俠越來越是好整以暇,已經不是總在快身法出招了,而是瞧著封不平的劍招破綻,以信手拈來的招式去攻擊,時而也會使出華山派的劍招來,但是大多都不是什麽在譜兒的劍招,都是獨孤九劍講究的“無招勝有招”,有了速度,又有了神機觀其破綻處,封不平對林青俠而言越來越成了砧板上的肉,此時不拿他好好試煉一番獨孤九劍劍意,又更待何時?
封不平咬牙縱上,刷刷刷刷四劍,向林青俠胸、腹、腰、肩四處連刺。林青俠隨手一劍刺向他胸口,看似隨意,卻正是封不平此時破綻之處。手腕封不平驚慌中忙向後躍開了三步。
泰山派那道人又道:“奇怪,奇怪!這林家劍法當真令人好生佩服。”
封不平聽在耳裡,心道:“我以劍宗之長,圖入掌華山一派,這小子雖說是林家辟邪劍傳人,但是畢竟此時已是華山派氣宗掌門的徒弟,倘若我在劍法上竟輸了給氣宗的一個徒兒,做華山派掌門的雄圖固然從此成為泡影,勢必又將入山隱居,再也沒臉在江湖上行走了。”言念及此,暗叫:“到這地步,我再能隱藏甚麽?”仰天一聲清嘯,
斜行而前,長劍橫削直擊,迅睫無比,未到五六招,劍勢中已發出隱隱風聲。他出劍越來越快,風聲也是漸響。 這套“狂風快劍”,是封不平在中條山隱居十五年而創製出來的得意劍法,劍招一劍快似一劍,所激起的風聲也越來越強。他胸懷大志,不但要執掌華山一派,還想成了華山派掌門人之後,更進而為五嶽劍派盟主,所憑持的便是這套一百零八式“狂風快劍”。這項看家本領本不願貿然顯露,一顯之後,便露了底,此後再和一流高手相鬥,對方先已有備,便難收出奇製勝之效。但此刻勢成騎虎,若不將眼前這小子打敗,當時便即顏面無存,也隻好施展了。
這套“狂風快劍”威力奇大,如果封不平一上來就使將出來, 單憑這聲勢八成就會嚇得林青俠手忙腳亂,氣勢上一餒,信心不夠,恐怕劍也不會使得得心應手了。奈何這封不平舍不得暴露家底兒,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下就輕易使用這套絕招。
可是二人到此時已經鬥了四百余招,林青俠的辟邪劍法和獨孤九劍劍意都在這個過程中淬煉得越發純熟了,對於封不平的武功招式也了然於胸了。這就好比是臨過一個書法家的楷書帖,雖然從來沒見過這個人的行書,但是陡然一見之下,還是一眼就能認出是這人的字。此時,在林青俠眼中,封不平的狂風快劍也不過就是楷書變了行書而已,別說是變了行書,就是草書也沒用!比快,還能快得過辟邪劍?
劍鋒上所發出的一股勁氣漸漸擴展,旁觀眾人隻覺寒氣逼人,臉上、手上被疾風刮得隱隱生疼,不由自主的後退,圍在相鬥兩人身周的圈子漸漸擴大,竟有四五丈方圓。
封不平所造劍勢如百丈洪濤,狂風怒號,駭浪如山;而林青俠矯若驚龍,乘風禦浪,宛如駕馭著風浪的龍,這風浪本就是它自己掀起來的,越大越方便它在風浪之上嬉戲。
封不平攻得越急,林青俠越領略到風清揚所指點的劍學精義,每鬥一刻,便多了幾分體會。他以劍法上種種招數明白得越透徹,自信越強,當下並不急於求勝,只是凝神觀看對方劍招中的種種變化。他此時最怕的就是自己一劍重創了封不平,心裡不斷地在暗暗祈禱:——老封,堅持住!多調動些你所學的劍法招式,不要“內卷”,更萬萬不可“躺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