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邁著輕快步伐遠去的曲非煙,林平之那漂亮的“元寶”嘴角兒浮現出了一抹淺笑——林青俠知道,這小丫頭此時的心情應該是變好了許多,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而產生了變化,但是總之是輕松愉快了些吧。那就好。至於因為什麽而變好起來……女孩兒的心事你別猜!
林青俠受了這劍傷,雖無大礙,但是練劍是練不成了,整日介臥床靜養也倒還不至於,所以接下來的半月時光裡,林青俠天天晨起去看華山景致;中午也不回去吃飯,直接溜到華山別院去看望曲非煙,陪她一起吃飯、聊天,給她講講故事,安慰一下這個身世淒慘的小女孩兒。
故事,自然不是什麽江湖軼事,而是充滿了異域色彩的《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之類的。
林青俠起初還擔心這樣的童話故事對於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來說是不是太幼稚了。等講過白雪公主和青蛙王子的故事後才發現,曲非煙在有些方面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成熟,甚至由於自幼失去雙親、跟祖父漂泊江湖,她的童年是缺失的!小女孩兒的那顆公主本心也只是因現實的太過淒涼冷酷而躲進了堅硬的殼裡,但是那份柔軟卻因此而變得更加脆弱,不可觸碰……
孤苦的女孩子怎麽能讓外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柔弱呢!就算是一隻小奶貓往往也要假意主動出擊、強裝出惡龍咆哮來嚇退“意欲侵犯者”,而對於孤苦無依的小生命來說,放眼所見,皆是假想敵……
曲非煙的祖父——魔教長老曲洋是個天性疏狂、感情涼薄之人,或者說好聽了,也是有些看透了世事人情,常把“田宅身後事,妻子眼前冤”掛在嘴邊上……
曲洋早年是個“武癡”,也喜好音律,但是對於琴簫箜篌之道還不算十分癡迷;人到中年後,由於在武學的追求上已至瓶頸,再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加之在“組織”中受到了排擠,不得意,於是便有些心灰意冷,完全寄情於音律了。總之,唯一的親人——小孫女根本不能成為他的情感寄托……試想,當時如果是曲洋偶得《葵花寶典》,恐怕也就依舊耽於武學而非音律了……
林青俠晚飯通常是不和曲非煙一起吃的。他或者和華山群弟子一起用飯,或者去思過崖給令狐衝帶去酒肉,一起在危崖上大快朵頤。
令狐衝好飲,可是酒量還真不如林青俠。起初,林青俠像記憶中自己喝酒的狀態那樣豪飲,喝得比以前還要多些,可是卻並沒有感到醉意,這才意識到,林平之在這方面是極有天賦的,能很快代謝掉攝入的大部分酒精,看來肝髒分泌解酒酶的水平與他的劍術水平相比有著天壤之別,頗具後世的國家級專業陪酒員風采……
後來,林青俠為了找到酒後微醺的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以緩解緊張和壓力,更加無限暢飲——顯然達到了他要追求的預期效果,也令令狐衝怎舌不下——林師弟年紀輕輕,看不出卻是個酒中仙啊!
林青俠也是很佩服令狐衝的酒量的。因為雖然令狐衝沒有林平之這麽能喝,但是比以前的林青俠卻也是不遑多讓!
待到後來,倆人每晚必在思過崖上豪飲,有幾次,嶽靈珊送飯來得晚,上得崖來,已是二人喝得酒酣耳熱之際,但見這哥倆兒已是袒胸露懷、放浪形骸,勾肩搭背的在擊節而歌,引得嶽靈珊也是為之側目,難道說這二人便是傳說中竹林七賢裡的二位酒仙轉世……
嶽靈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這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怎麽可能這麽快的就融入在一起,
毫無隔閡呢?! 難道說是我看走了眼?這林師弟表面上看著穩重,一副文質彬彬、謙謙君子卑以自牧的樣子,實則內心疏狂,竟然有著一顆和大師兄一樣的不羈之心?!
這林師弟所教大師兄唱的歌兒,曲調詞意也都十分奇怪,根本不像是他們福建的山歌——甚麽“姊妹,采茶去”那麽軟語款款的……
而他們此時所唱的歌兒直唱得大師兄是涕淚縱橫,胸臆大抒到了極致,那種酣暢淋漓、放飛自我的勁兒,真怕他忽然就要振臂高飛、衝下懸崖……
不過這歌兒的曲調倒是真的很好聽啊!林師弟細細解說了一遍歌詞,甚麽“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隻你共我……”再聽他們唱時,聽得自己都有些血脈賁張了,胸臆間豁然了許多,不禁感歎:好一個“鋼鐵鍋~喊著眼淚修瓢鍋”……
這下倒好,思過崖上哪裡還有人思什麽過,簡直是夜夜笙歌啊!後來林青俠乾脆也不回去了——沒法兒回啊!喝得走平地都踉蹌了,還怎麽走這崎嶇艱險的華山路?!摔下去算誰的?絕世神功還練不練了?!“神功未成身先死”那怎麽行!
“林師弟,來……再……再飲一大口!”令狐衝醉眼惺忪,舌頭都不靈光了。
“令扶兄,感情森,一口兒悶!呃——請!”林青俠一揚手裡的酒葫蘆,打了個酒嗝。
“哈哈哈……你喝大了!舌頭都不靈便了!是‘令狐’,不是‘靈符’!再者,呃——你應該叫我‘大師兄’才對,叫甚麽‘令狐兄’,那不是外道了嗎!你小子……呃——”最後這一下打嗝險些吐了出來。
林青俠喝得舌頭是真不靈光了,喝了個“顛顛又倒倒,好比浪濤”,可是腦子倒還算清醒。他喊“令狐兄”才不是“外道了”,“大師兄”這稱呼是因嶽不群才有,而自己跟嶽不群恐怕早晚得翻臉,這大師兄的稱呼嗎……哎——
此中道理自然是不能對令狐衝道也!林青俠推杯起身,站在崖邊“灑灑水”。夜風很涼,小便後抖著抖著就是一激凌,心道:可不能再總這麽喝酒了,喝酒散真氣,醉酒傷肝腎,這小個便都打激靈,已是腎氣不足的表征了……
林青俠小便後,對著遠山一聲長嘯,胸臆頓抒,繼而大喊:——“FUCK!FUCK!FUCK!尼瑪,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林青俠壓抑啊!前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遭盡白眼, 一個可憐的小社畜,辛苦付出,收入可憐,還那麽稀裡糊塗的就game over了,怎一個慘字了得!也不知有沒有人會把自己的死放在心上,同事嗎?工頭、群頭兒嗎?那個棄自己如敝屣、上趕著給煞筆織毛衣去的那個她?呵呵,你去給煞筆織毛衣去吧!哥換了個時空,去仰望星空了……
……
小小的山洞裡灌滿了冷風,林青俠睡到中夜被凍醒了,輾轉反側地睡不著,令狐衝倒是在一旁鼾聲大作,哪裡像是個已有些內功火候的壯年人,倒像是個酣睡的老翁,呼吸粗重,呼嚕震天……哎——酒呀,害了古今多少人……
林青俠睡不著,身上冷得厲害,畢竟林平之是福州人,十九年來,早就成了耐暑不耐寒的體質。
林青俠坐起身,結了個單盤降魔坐,雙手結定印,幾番吐納,於臍輪不斷地快速集聚熱力,升騰起氤氳之氣,須臾間,中脈內光明大作,從根輪到頂輪,有七彩光芒呈輻條狀在體內或上或下的輻射開來,一些微細的氣脈和明點也全都清晰地顯現出來……
林青俠閉目冥心入定,待到觀照到體內的氣脈明點大盛時,身體如沐春風,如泡溫泉,四肢百骸都是暖洋洋的,沒了絲毫寒意。他盤坐不起,雙手不斷變換著各種手印……這一坐,竟然直到天大亮、令狐衝睡醒……
林青俠見令狐衝睡眼惺忪地揉著眼坐起身,忙收功裝作也剛剛睡醒,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這一夜,有一雙目光銳利的眼睛在洞口看他打坐足足有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