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洋見林青俠接過了《笑傲江湖》琴簫曲譜,心中慰然,又道:“少俠高義!所謂:一事不煩二主,這二事嘛,老朽也不煩二主了……我這孫女承蒙少俠所救,今後還望少俠得便處多多照拂。這實是不情之請……”
林青俠心想:我這還自顧不暇呢……看了一眼曲非煙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想:這小丫頭與魔教有關聯,而曲洋又是被魔教通緝的叛逆,江湖雖大,可這小丫頭卻實在是沒有容身之處,儀琳也不可能將她帶進恆山派……
曲洋見林青俠臉有為難之色,便道:“是老朽強人所難了……”
“好!在下……林平之,定當竭力護這小妹妹周全,老先生盡管放心!”
林青俠一時血脈賁張,義薄雲天的勁兒上來了。既然答應了人家的托孤,自己的姓名身份還是得告與人家知道,也好讓人家放心不是……
“少俠高義……少俠高義!”曲洋眼中一亮,伸手挽住劉正風的手,笑道:“愚兄更無牽掛,賢弟,我們去吧!”
二人相視一笑,閉目而逝……
令狐衝聽到林平之的名字心中一動:原來是福威鏢局的少鏢頭、辟邪劍的傳人,怪不得剛剛一劍便逼退了大名鼎鼎的大嵩陽手……可怎地他爹林總鏢頭卻被青城派搞得這麽慘?
令狐衝俯身拾起費彬的長劍,一劍又一劍的在費彬的屍體上戳了十七八個窟窿。
儀琳心中不忍,說道:“令狐大哥,他人都死了,何必還這般恨他,糟蹋他的屍身?”
令狐衝笑道:“莫大先生的劍刃又窄又薄,行家一看到費師叔的傷口,便知是誰下的手。我不是糟蹋他屍身,是將他身上每一個傷口都捅得亂七八糟,教誰也找不出線索。”
林青俠樂於助人的勁兒又上來了:“令狐兄,我來幫你捅!”
林青俠幫著令狐衝和儀琳二人將費彬的屍身掩埋好,又挖坑準備葬了曲、劉二人。
令狐衝一抬頭,忽見遠處夜色中幾道青光閃過,劍路縱橫,一眼看去甚是熟悉,似是本門高手和人鬥劍,他心中一凜,道:“你們幾個在這裡等我片刻,我過去一會兒便回來。”
林青俠知道這是嶽不群在與余滄海鬥劍,他假做沒有看到,低頭不語,繼續挖坑……
令狐衝撐著樹枝,走了一會兒,遠遠望見師父與余滄海在月下鬥劍,余滄海不敵,疾退而走,師父緊跟著追了下去……
令狐衝正想走回去,突然間左首樹林中傳出一下長聲慘呼,聲音甚是淒厲。
這慘呼聲正是林震南發出的。木高峰正在林中的一座破土地廟裡面,以毒辣手段折磨林震南夫婦……
令狐衝當即走過去,隔著破廟矮牆朗聲道:“木前輩,華山派弟子令狐衝奉業師之命,恭請木前輩移駕,有事相商。”
木高峰逼林震南吐露辟邪劍譜不成,狂怒之下,舉起手掌,運足了內力,正要往林震南頭頂擊落,突然聽得令狐衝在廟外朗聲說話,不禁吃了一驚。
木高峰向林震南夫婦威逼,這種事情自是為名門正派所不齒,恐因此惹惱了這華山派掌門人,當即撂下了幾句場面話,一溜煙兒般閃人了。
令狐衝聽得他走遠,心下大喜,當下撐著樹枝,走進土地廟中,對林震南夫婦說道:“在下是華山派門下令狐衝,剛剛還與令郎共同禦敵,令郎便在不遠處……”
林震南喜道:“少俠……此話當真?平兒他可無恙……咳咳咳……”
令狐衝道:“令郎看上去好得很……我這就去喚他前來……”
林震南忙道:“少……少俠不必……我不行了……有句話,
煩勞你帶給我兒……” 令狐衝見他說話出氣多而入氣少,顯是命在頃刻,說道:“林總鏢頭請講,我定當帶到……”
林震南喘息著,上氣不接下氣:“令狐賢弟,我……我……是不成的了。希望你能多多在尊師面前美言幾句,讓我家平兒得投在在華山派門下,求……求你日後也多……多加指點照料。”
令狐衝道:“林總鏢頭放心,我定當竭力……”
林震南呼吸急促,斷斷續續的道:“請……請你轉告我兒,福州向陽巷老宅中的物事,是……我林家祖傳之物,須得……須得好好保管,但……但他曾祖遠圖公留有遺訓,凡我子孫,不得翻看,否則有無窮禍患,要……要他好好記住了。”
令狐衝點頭道:“好,這幾句話我傳到便是。”
林震南道:“多……多……多……”一個“謝”字始終沒說出口,已然氣絕。
林夫人道:“令狐少俠,盼你……”一句話未說完,也溘然長逝。
令狐衝本欲去叫林平之,怎奈此時疲累已極,當下靠柱坐地,閉目養神。
這時,嶽不群又回轉來,進廟見到林氏夫婦的屍身,對令狐衝皺眉道:“是林總鏢頭夫婦?”
令狐衝道:“是!”當下將木高峰如何逼迫、自己如何以師父之名將他嚇走、林氏夫婦如何不支逝世等情一一說了, 將林震南最後的遺言也稟告了師父,又道:“那少鏢頭林平之就在左近……”
嶽不群道:“噢……那福威鏢局的林總鏢頭倒是個立身正直的人,他一家慘遭……唉,可苦了他這養尊處優的獨子……”
嶽不群微一沉吟,又道:“衝兒,你可還有力氣走動?”
令狐衝領會師父的意思是讓自己去叫林平之過來,當下支撐著道:“能……弟子歇了這一會兒,已無大礙……”
嶽不群不等他說完,伸手過去貼在令狐衝的頸後大椎穴,一股溫煦的暖流,綿綿薄薄地透入令狐衝的大椎穴,瞬間在督脈中流轉……
令狐衝心中一凜:紫霞神功!他知道師父這是在以本派最高深的內功——紫霞神功耗費內力助自己恢復氣血,忙欲阻止,急道:“師父……”
嶽不群“哼”了一聲,冷冷道:“你這劣徒少給我惹些禍事比什麽都強,若能如此,我寧可日日都損些真力!”
令狐衝不敢再多說什麽,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心中隻道:都是我這脾性不好,總是給師父闖禍、惹麻煩,以後一定……
過了盞茶時分,嶽不群停手。破敗的廟裡沒有可坐的地方,哪兒哪兒都是一層塵土,嶽不群靜立一旁,垂簾斂神,靜靜調息休息,不再言語。
令狐衝不敢打擾師父吐納導引,悄悄出了廟,按原路返回,自去叫林平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