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悲傷?那是什麽……雪莉很想問一句，可卻沒來得及，蘇寧話音落下時，幻術搭建的空間坍塌崩碎。

　　於她而言，仿佛一切的感官都被封閉了。

　　莫大的恐懼浮現，自身仿若飄蕩於漆黑的深宇，眼前半點光亮也無。

　　好在謹記不可在“雨師”面前失態，竭力保持鎮定。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退去，夜風灌入小衣，令她打了個寒戰:“這是……”

　　周圍，赫然已是室外，天色青冥，黎明時分格外黑暗，目光望去，可見下方霓虹閃爍，那是魔都的夜景。

　　當看清對面樓的廣告牌，雪莉頓時醒悟:自己竟來到了星野大廈頂樓天台。

　　此刻，正站在這座數十層高的大廈頂端，俯瞰城市，她下意識扶住欄杆，目光下望，看到下方車流不息。

　　“通靈考核，還是在室外高處更方便些。”黑袍籠罩的蘇寧平靜說道。

　　雪莉一個激靈，有些窘迫地壓下裙角，反問:“通靈?”

　　“是的，”蘇寧負手，悠然道:“你的體質特殊，正統修行法並不適用，不過我有一門《通靈術》，於你最合適不過。”

　　頓了下，他扭頭望來，說:

　　“不過，想要掌握這門術法同樣並不易，所謂通靈，便是讓你的心靈與遊蕩於世間的靈溝通，建立聯系，彼此交感，這意味著，你將會感受到靈的情緒。”

　　“靈喜悅，你會喜悅，靈悲傷，你會悲傷……而這世間，最常見的靈，便是生命消亡後，短暫滯留於人間的魂。”

　　“而這些魂，大抵都充滿了負面情緒，練習通靈術時，你將感受到它們的悲苦，而這，對於初學者而言，將會是最難的考驗。”

　　“只有內心堅定，樂觀，才能衝淡那些悲苦，也只有撐過最初的幾次，才能掌握這門法術，並在適應後，嘗試操控，禦使天地諸靈，為你所用！”

　　黎明的夜風中，蘇寧沉聲說道。

　　以上這些，都是《通靈術》開篇記載的言語，被他用更易理解的話講了出來……事實上，蘇寧此前也嘗試練習過。

　　不過，因為並非“空靈根”，他入門格外艱難，猶是如此，也感受到了那些死去的生命的傷感。

　　而於雪莉，這種感受會放大無數倍。

　　“任何生命，在死去後一小段時間內，都將有靈留滯留於世，這些靈沒有記憶，單純如紙，卻會留有情緒。”

　　“你我面前的這座城市，生活著數以億計的生命，人類、狗貓、牲畜家禽……

　　每一秒，都有許多生命離開塵世，拋開昆蟲等可以忽略不計的，單是可以被感知，禦使的靈，於你而言，已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而對你的第一次考核，便是測試你內心的承受力。”

　　蘇寧冷聲說道，凝視正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女孩，就見她咬著嘴唇，點頭道:

　　“我會努力的！”

　　“好，”蘇寧笑了笑，說:“你尚未修行，體內缺乏靈力，我先教你一個結印手勢，稍後，我會將自身的靈力灌入你的身體，助你施法。

　　你的任務是盡可能地延長初次通靈的時間……

　　如果你覺得無法承受，就開口，我會收回力量，你也將從通靈狀態解除。”

　　說著，他抬手演示了兩次結印手法，初始印，並不複雜，雪莉認真觀摩，很快就掌握了。

　　“準備好了嗎，要開始了。”蘇寧將左手按在雪莉的肩膀上。

　　女孩站在風中，

雙手於胸前結印，用力點頭。　　下一秒，便感覺到肩頭微熱，有一股奇異力量灌入身體，她當即按照“雨師”叮囑，嘗試引導靈力進入雙手。

　　循環周天。

　　約莫十幾秒後，雪莉隻覺腦海咚的一聲，視野先是模糊，繼而，整片世界都變了模樣。

　　燈光璀璨的城市呈現灰白色。

　　天地間，一枚枚虛幻的靈從鋼鐵都市的角落飛上天空。

　　那些靈模樣各異，代表著不同的生命，唯一的共同點，便幾乎都浸著濃重的悲傷和留戀。

　　天地生靈，能心無牽掛，面對死亡的終歸是少數，絕大部分的生命，在死亡時刻總是悲苦的。

　　原本，人間的悲苦並不相通。

　　而當雪莉開啟通靈術，她的心靈，便以奇妙的方式，與那宛若萬家燈火般的靈魂建立了聯系。

　　於是，整個城市都化為了悲傷的海洋。

　　無窮的酸澀、眷戀、悲苦……仿若千萬條小溪，匯成洋流，向小小的雪莉湧來。

　　“啊——”幾乎是瞬間，蘇寧就看到她那空蕩的眸紅了，淚水如珠串般滾落，在臉上滑出兩道痕跡。

　　仿佛開了閘門，淚水傾瀉而下。

　　雪莉的身體顫抖起來，似竭力忍耐著啜泣，放聲哭嚎的衝動，整個人咬著嘴唇，任憑淚水斷線落下，卻仍死死維持著手印的標準。

　　在蘇寧的感受中，雪莉仿佛成了一個黑洞，開始吞噬他灌入的靈力。

　　並不意外。

　　這本就是“空靈根”的特殊:不同於其余靈根，可以吸納星光，煉化靈力存於本身。

　　空靈根就像漏水的桶，很難積攢力量，只有將靈力轉移到建立契約的“召喚靈”上，才能擁有戰力。

　　這讓蘇寧不由自主聯想到了陰陽師禦使的“式神”……

　　想著，他開始默默計數時間。

　　《通靈術》上記載有簡單的測試標準:

　　堅持一刻鍾合格

　　兩刻鍾優異

　　一刻約為十五分鍾，也就是說，雪莉只要撐過十五分，就算成了，至於蘇寧……對她的期許是二十分鍾。

　　“希望能合格吧。”蘇寧盼望。

　　開始等待。

　　五分鍾過去，雪莉淚水漣漣。

　　十分鍾過去，雪莉的眼淚開始減少，身體顫抖。

　　十五分鍾後，眼淚乾涸，身體有站立不穩的跡象。

　　蘇寧長舒口氣，露出笑容。

　　二十分鍾……開始痙攣，雪莉喉嚨裡發出乾澀的聲響。

　　蘇寧眼神發亮，驚喜不已，開始隨時準備掐斷靈力。

　　三十分鍾……蘇寧看到她的眼眶中留下血淚來。

　　他神情頓變，果斷斷開靈力輸送，失去支撐的雪莉身軀一軟，倒向一旁，整個人仿佛失了魂魄般。

　　眼神逐漸恢復光彩，嘴角擠出笑容，聲音乾澀道:“我……合格了嗎?”

　　蘇寧扶著女孩，呵斥道:“不是說了，撐不住要喊停嗎?！”

　　憤憤地罵了句瘋子，蘇寧當即動身，用紫綬仙衣將雪莉包裹，返回了賓館臥室，將她放回了床上:

　　“你通靈太久，精神枯竭，好在沒有大礙，好好睡一覺吧，這個拿著，睡醒了以後聯絡我。”

　　蘇寧將一枚子玉符丟過去，蓋上被子，沉聲道。

　　轉身要走，就聽精神恍惚的雪莉急聲道:“雨師大人……”

　　蘇寧沒回頭，歎了口氣，說:“從明天起，你可以叫我十七。”

　　……

　　清晨，7:00整。

　　恢復了普通人打扮的蘇寧乘車返回工作室，邁進門，就看到寧錯正坐在一張瑜伽墊上，打坐修行。

　　沒有打擾，蘇寧悄聲回到臥室，鑽入灰霧空間，這時候，小空間也迎來了清晨。

　　陽光明媚的。

　　“系統。”蘇寧習慣性呼喚了出面板，查看“寶庫”頁面，發現遺跡仍舊呈現待解鎖的灰色。

　　關閉面板，他邁步來到古樹下，盤膝打坐，準備運轉人皇經修煉。

　　打了半夜鐵，然後又馬不停蹄給雪莉輸送了許多，饒是道行增長，也扛不住了。

　　然而剛修煉沒過十分鍾。

　　就聽到身後傳開哈欠聲，蘇寧望去，就見蘿衣第N次爬了起來，鴨子坐在被窩裡。

　　清晨的陽光斜斜照進大殿，小姑娘邊打哈欠，邊揉著眼睛。

　　迷迷糊糊起身，循著血腥味飄到那半隻妖魔的骨架旁，咬了口，沒肉……

　　“咦?”蘿衣愣住，這才將眯縫的眼睛撐開，如遭雷擊，盯著那啃得只剩下骨頭架子的妖魔，激動地轉身。

　　跑到蘇寧面前，叉腰指責道:“你……你……不要臉！”

　　“啥?”蘇寧懵逼。

　　蘿衣憤怒道:“你……竟然偷我東西吃！！”

　　蘇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