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躺在床上,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臉演電影似的在腦子裡閃過。不知為什麽,他又想起了那條黑狗。
昏暗中,堆在椅子上的一團髒衣服像是黑狗半蹲在那兒的剪影,牆上的鏡子反射著窗外夕陽的余輝,一閃一閃的,好像黑狗那白多黑少的眼神兒。
天更黑了,屋裡的一切變得零亂,影影綽綽。剛喝下的一瓶啤酒在肚子裡上下翻攪,又膩又熱又漲。他懶得開燈,懶得動彈,躺在床上繼續胡思亂想。
剛才還盼著趙兵兵會突然推門進來,現在才想起來,下班的時候趙兵兵說是家裡有事兒,已經坐上班車走了。
報社裡的人時光誰也不能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在金偉、何春生、蔡少雲面前也沒有因為已經把檔案拿到報社了而增加什麽優勢。唯一的安慰是趙兵兵。這是安全、靜謐、溫馨的港灣。可這港灣已經好久沒有讓時光這條船停靠了。
有些事兒、有些話就怕事後細琢磨。那天以後,時光總算弄明白了趙兵兵說的,“有過一次”的全部意思。可沒過幾天,由此生出的種種想法很快就被更強烈的生理欲望衝淡了。他顧不得趙兵兵有過幾次,只是比以往更迫切地想著每天能和她在一起。以前都是趙兵兵主動找他,可現在是他主動找趙兵兵。趙兵兵從以攻為守變成了以守為攻。以前下了班,不用約自己就會來,可現在一連幾天老是說有這事兒那事兒的不來。白天在報社沒有說話的機會,時光不知道她在忙什麽,更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趙兵兵的“有過一次”也許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回事兒?
那天晚上過分的舉動讓她反感?
上午的時候,時光看見趙兵兵在編輯部裡給程志仁理發,編輯部的人圍在一邊嘻嘻哈哈地說笑。程志仁任憑趙兵兵在他的腦袋上摸來摸去的,一副很過癮的猥褻樣兒,時光真想衝過去踢他兩腳。趙兵兵被眾星捧月似的圍在中間卻是一副心滿意足的笑臉。在資料室,時光看見她和於詩風聊天說笑,而且聊了整整一個下午,時光腦袋上都要冒煙,想著下班說什麽也要叫住她,把她拉到這裡來,問問她這些天到底是怎麽啦。
時光有些低檔不住了,受不了啦!事不湊巧,南方的崔廠長來了電話,他到北京了,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沒辦法,下班的時候隻好眼睜睜地看著趙兵兵和於詩風親熱地說著話向報社外邊走去。
這會兒,時光眼睛一閉,腦子裡全是那個晚上和趙兵兵在一起的情景,他口乾舌燥神情恍惚……
時光看女人的眼光變了。以前在街上遇到年輕漂亮的姑娘總忍不住看上兩眼,目光的焦距總是集中在對方的臉上。可現在他學會了從上到下地瞄看整體地看,看曲線、比例,而且總不自覺地和趙兵兵作比較。茅頻一直是他心裡傾慕的漂亮姐兒,可用他現在的眼光看,過於纖細、缺少線條起伏的身材變得單薄而乾癟。風韻尤存的少婦蔡少雲更好比開敗了的花兒,沒了水分的蔫茄子。作為男人這算是一種成熟吧?時光說不清楚,只知道這都是因為趙兵兵。趙兵兵讓他成熟了卻沒熟透,像積滿了壞水又沒擠出來的膿包兒,憋得難受。
熟了沒熟透還不如不熟!
時光發現茅頻的態度有了變化。以前見面時那種笑,是距人千裡之外的笑,最近一段時間,那笑裡邊卻多了些內容,有意親近的內容。再見面的時候總是問這問那的,但是都沒離開怎麽拉廣告的事兒,好像早就準備好了的系列問答題,每次一問,答完了就走,再見面又是另一問……時光聽說茅頻和丈夫正準備一起出國,兩口子正協同作戰千方百計地到處拉廣告為出國積蓄資金。但不管怎麽說,原來根本不正眼看他的漂亮姑娘現在總算拿自己當回事兒了。要是以前時光一定會陶醉其中的,可現在他卻不為所動,因為趙兵兵更實在、更女人地攪動著他的心、影響著他每天的生活。
明天,明天無論無何也要把趙兵兵……那怕下班以後在她的資料室呢,也不能讓她跑嘍!
時光惡狠狠地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