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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的一些事兒》第20章
  年輕的廠長姓崔,是個比時光年紀還輕的大學畢業生,廠裡效益不錯,幾乎每天都有應酬,廠長每頓飯都得陪客人喝酒。但他對於遠道而來的記者滿懷敬意,推掉了不少應酬來和時光推心置腹的長談。他很想結交這個在北京的年輕記者。時光對這個兩眼總是通紅、渾身酒氣的年輕廠長也有好感,兩人聊得十分投機。

  臨行之時崔廠長為時光設宴餞行。廠文藝宣傳隊的男女演員們也來助興,在一邊且歌且舞。經時光批閱過的節目質量仍然不高,幾件不很配套的樂器勉勉強強地摹仿著一些流行音樂。歌唱的尤其差勁,時光甚至想著自己上去唱兩嗓子也會比這些人強,反倒添了一種寬慰的親切和輕松。飯桌上人們的心情都不錯,酒喝起來就失去了節製。

  兩瓶白酒喝光了以後陪同的人已經有些東倒西歪的了,又上了十幾瓶啤酒,桌子上只剩下時光和崔廠長還在言猶未盡意猶未盡地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聊著。

  文藝宣傳隊的演員們可能也累了,搬來了一個卡拉OK機,自娛自樂地嚎起來。

  時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感興趣的看著。一直跑前迫後張羅著的辦公室主任好像猜透了時光的心思似的馬上湊了過來。

  “這是我們廠長剛讓買來的,來吧記者,給我們唱一個。”主任向飯店裡的人大聲說,“歡迎北京來的記者同志給我們唱一個,歡迎!”話音剛落響起了一片掌聲。

  時光看著卡拉OK機上正放費翔唱的《故鄉的雲》,也不推脫,大步走上去拿起了麥克風,又拿出河邊喊嗓子的勁頭唱了起來。聲音經過麥克風大得震耳欲聾。時光看見下邊的人在廠長的帶領下在用力地鼓掌。

  在一片歡呼和掌聲中時光唱完了。他坐回自己座位,辦公室主任臉笑成了一朵花。

  “專業,絕對專業!”辦公室主任在時光耳邊說。

  崔廠長也忍不住地叫著:“聽的出來,練過吧?練過沒練過的就是不一樣。好!”

  “練過幾天,練過幾天而已。”時光來了興致,他看見剛才唱歌的幾個演員正在不遠的地方敬仰地看著這邊。他,向其中一個男青年招手。

  男青年很尊敬地走到時光面前。

  “你本錢不錯,這是爹媽給的。”時光說,“喉頭有點緊,位置太高,唱低音的時候要想上邊,唱高音的時候要想下邊。用丹田氣,丹田氣懂吧?可以先練練吹酒瓶子、吹地上的……你們這兒不下雪哈?地上放張薄點的紙吹,兩個肩膀要放松,收腹收下顎,下巴要放下打開,別太用勁小心環兒掉嘍,舌頭也要放下去……這樣……”說著他呲牙咧嘴地作著示范。那男青年看著時光搗蒜似地點頭。

  “您就到我們這兒來吧,我們廠長非高興死。”辦公室主任看著時光眼角瞟著崔廠長,聲音都差了調地說,“我們廠就缺您這樣的人才。我們廠長喜歡文藝,這個宣傳隊就是我們廠長一手辦起來的。”

  “崔廠長唱一段兒,來來!”時光站起來去拉崔廠長。

  “不行不行,”崔廠長忙推脫說,“我是喜歡,可可可自己來不了。大記者,我可看出來了,多才多藝啊!你可得常來啊,要不,我高薪聘請,你就當個名譽顧問,定期到我們這裡來,怎麽樣?說說說定了啊?……為了表示誠意一會兒我出個節目,這,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不信你問問他們?怎麽樣,夠意思吧?”酒喝多了崔廠長口齒更不利落了。

  “哎呀,今天我們可是沒白來,從來沒看見我們廠長上台演過節目。”辦公室主任搖晃著腦袋說。

  “這玩藝兒可,可是好東西。”崔廠長來回翻看著手裡的酒杯,身體有些搖晃,“人呐也不是為什麽,你說你說——為什麽?我說什麽什麽也不為。可要是沒沒沒這玩藝,人可就沒沒沒意思啦,我,我——沒別的嗜好,就認認認這玩藝兒。我是學理工的,有時候喝點酒也謅兩句打油詩什麽的,我有一個小段兒,你這當記者的給給——參謀參謀,別見笑啊。”

  崔廠長說著站起身走到一邊拿起了麥克風。

  “不——願無來不願有,隻願,隻願……海水變成酒,呃——終日——躺在沙灘上,一個——浪頭一口酒。”

  掌聲雷動。

  時光也跟著拚命地鼓掌。

  崔廠長敦敦實實不高的個頭,說話帶著濃重的外地口音有些口吃,激動的時候、喝酒的時候尤其利害,偏偏愛激動、愛喝酒。這會兒他滿臉通紅,一縷頭髮垂了下來遮住了一隻眼睛。

  “來,再,再……再乾一杯,”崔廠長把手裡的酒杯舉向時光說,“兄弟你看得起我,我——真沒什麽,沒什麽可說的。我是個農村人,家庭一直不行,父母都是種地的,日子不寬裕,供我上學可不容易,上完大學家裡為我欠了一身,一身的債。本來我還想著考研究生的,可家裡這樣,嗨——,上不了啦,後來知道有這麽一個廠要人就來了,還行,挺重用我。我們家就在這兒不遠,有空你,你——去看看,不怕你笑話,真的,你——去看看,不行,你一定得去看看,不去你看不起我。”說著他一口喝幹了杯子裡的酒,又自己倒了一杯,不等時光說話又接著說,“說句——心裡話吧,我最怕你們這樣的城裡人看不起我,誰要是看不起我,我——恨他一輩子。誰要是看得起,看得起我,讓我幹什麽都行,那就是朋友啦,不一樣啦,朋友嗎,兩肋插刀。你說是不是,兄弟?上大學的時候班上全是城裡的孩子,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那四年,那四年你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心裡是什麽滋味,啊?別人十點睡我就十二點睡,別人考八十分我就想著他媽的得考它九十分一百分。沒別的就是不能,不能讓城裡的人看不起。我們家裡實在是不行啦,要不說什麽也得再考研究生,讓城裡人看看。兄弟你,你——行,在北京,首都啊,當大記者,沒有看不起我,我領你一輩子情,從今天起咱們就是朋友,兩肋插刀的朋友。”

  不知是激動還是酒喝多了,時光聽了崔廠長的這一席話,鼻子一陣的發酸眼睛濕潤,天旋地轉,眼前的崔廠長也在跟著在轉。他也一口喝幹了杯子裡的酒,把平光眼鏡摘了塞到兜裡,說:

  “兄弟,我哪兒能看不起你呀,我?兄弟,你是不知道哇,你看著我在這兒人兒似的,在北京,在我們報社,我是……不瞞你說,唉,兄弟,咱既然是朋友啦, 說句過心的話,我要是說出什麽……那什麽的話你可不能見怪,更不能看不起我?……不瞞你說,你好歹還是大學生呢,我,我是個工人!”他看見崔廠長不相信地笑著搖頭,又接著說,“你不信吧?真的,我不是正式的,是臨時工,關系還在工廠呢……”

  “別說笑話啦,能有這事?”崔廠長還是不相信,“你寫的文章我都看了,那寫的挺不錯呀,怎麽會……”

  於是,仗著酒勁,時光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怎麽來報社怎麽向總編輯立的軍令狀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還算沒喝的太多,怎麽打著記者的旗號出來拉廣告一節他沒有說。

  崔廠長聽了以後放聲大笑。

  “兄弟,你這麽說,不是想哄著我——高興吧?不是?……我看你兄弟是個——個實在的人,我想也不會。沒,沒關系,以後報社要是不要你,我——這兒要,你來這兒咱們兩個一塊兒乾,我不在乎什麽——文憑不文憑的,我只看著你能乾——肯乾,有頭腦、有藝術細胞。報社敢,敢試用,我就——就敢聘用。到時候來吧,什麽時候來都——行,我——隨時歡迎。”

  “說話算數?”時光當真地說。

  “一言——一為定。”

  兩個人一起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時光放在兜裡的眼鏡掉在了地上,被來往敬酒的人踩碎了、踏爛了,和地上的骨頭、魚刺、菜汁、紙屑混在了一起。

  時光眼前的一切劇烈地旋轉起來……

  算得上是一醉方休,後來怎麽回的飯店,怎麽躺到床上的,時光一概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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