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
“我之前來過,前面不遠就是個土地廟,再過去就是主道了,這裡離城只有兩三裡路,要不今晚在這休息一晚吧,能省下不少銀子。”
背著包袱趕了大半天的路,李元寶已經十分疲憊,這時聞言,忍不住笑道:“二哥,縣試也就是童生試,天還沒亮就得起來,那時守城的兵丁都沒開城門,進不去考場的,還是進城住客棧吧。”
李二寶懷裡揣著錢袋,背著包袱,裡面大多都是筆墨之類的用具,縣試不比一些大試,除了紙張,全要自己帶著。
聽完,李二寶撓撓頭,嘿嘿兩聲,不好意思道:“這我不清楚,沒敢在城裡住過,只不過聽說城裡花費挺貴的。”
“這該花的總要花的,二哥,你也不要太過計較了。還是趕快趕路,已經快黃昏,馬上就要關城門了。”
李元寶看看天色,約莫是申時了,若是不早點進城,怕真的要睡在城外。
又行了半裡多路,就見行人三三兩兩從蒲州城方向出來,更有不少人拖家帶口,形色匆匆,氣氛很是古怪。
待行到蒲州城下,就見城門處放了不少拒馬樁,城裡頭排了一排的長隊,都是出城的人。
城外更有不少壯漢在夯築修補城牆,幾個兵丁歪歪斜斜的站著,守在城門口,而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坐在城門口的桌子上喝茶。
饒是他從未進過城,也知道這情形很不對頭。
眼看一個老者被兵丁檢查完,又收了幾個銅子,才出城來,李元寶與二寶對視一眼,李元寶趕忙上前,拱手行了個禮,問道。
“這位老丈,小子來參加縣試,亦是第一次進城,這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全是出城的人?”
老者打量了李元寶兩眼,見確實是個讀書人打扮的後生,舉止也頗為有禮,只是不知為何參加縣試還要帶著隻小黑狗,停下歎氣道。
“小後生,西南那邊有個叫陳廣的造反,之前朝廷幾次圍剿都失敗了,短短幾年就席卷了我們大周中西部十數個州,麾下更是號稱十萬大軍。”
“幾個月前長門嶺一戰,他們被國柱大將軍用重甲騎兵破陣,死傷了不少,之後就一路南下潰逃。”
“逃難到這的人說他們的前鋒已經到了鄰縣,我們這烏篷山山脈連綿,主山脈又陡峭,不便行軍。”
“再走只有蒲州城和離城一路可以繼續南下,若是經過蒲州城,他們損失慘重,必然是要攻下蒲州城補給的,破城後殺戮無度,所以別進城了,保命要緊。”
聞言,李元寶眉頭一下皺起,他對陳廣這人不算陌生,每半月柳先生都能收到邸報,邸報裡時常便有此人出現。
但抵報有延時,從地方送到中央十天半月都是少的,而到柳先生手裡往往一兩個月就過去了,加上有幾天沒去柳先生那,所以他對此事一無所知。
結果命運弄人,偏偏在這時候要打仗,而他只有考這次縣試的時間,總歸不能放棄。
想了想,只能禮貌拒絕道:“謝過老丈了,只是縣試難得,也不知道是否還辦,總歸要進去看看,貿然回去有負家人期望了。”
老丈對這彬彬有禮的後生觀感不錯,歎道:“那倒是還辦的,已經有不少學子入城了,你要是進城自己注意些,這年月哪都不太平,哎。”
見李元寶下了決定,老者不再勸說,搖搖頭背著行囊離開。
李二寶對望一眼,都是對方眼裡看到了擔憂,
只是就這麽離開屬實不甘心,乾脆先進城再說。 “一人兩個銅錢!”一個守城兵丁拄著長矛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的攔下李元寶道。
“什麽?以前不是一個銅錢?”李二寶站在身後,聞言一愣,頓時大怒,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那兵丁一聽,立刻來了幾分精神,瞪大眼睛,提起手裡長矛,見兩人都穿著麻布衣,顯然沒什麽油水,氣性先消了一半,無所謂道:“老子們拚了命守城,要你幾個銅子兒怎麽了?愛進不進!沒錢滾遠點!”
李二寶眼睛一瞪,還要說話,李元寶趕緊攔下他。
二哥性情魯莽,任性起性子今天兄弟二人絕對要吃個大虧,因為四周兵丁聽見聲音已經望了過來,眼神不善。
可能馬上要打仗了,這時候這些**殺上個把人管都不會有人管,畢竟這時候的人命不值錢。擺明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被吃定的命。
“兵爺,我是童生,來參加縣試的,我哥比較莽撞,衝撞了您,實在不好意思,這就給錢。”李元寶忙把二哥拉到自己身後,陪著笑道。
說完,轉頭對二寶小聲道:“他們人多,鬧起事來,我們要吃虧,你從錢袋摸出四文錢來,把錢給了我們快點進城。”
出門在外,兄弟兩身上各自都帶了二兩銀子,只不過李元寶的銀子被李母縫在了衣角,其余的零碎散銀錢則一起放在了二寶身上。
聞言,二寶還是氣不過,恨恨盯著那兵丁,但聽了李元寶的話,還是從懷中掏出錢袋,數了五文出來。
看他掏錢動作,李元寶頓時一驚,立時知道要遭,急忙轉頭,本來附近兵丁就看著好戲,這時見錢袋鼓鼓囊囊,眼神頓時炙熱起來。
果然,李元寶剛接過錢,就聽背後有人道。
“等等,四文錢錢不夠。”
聽見這話,饒是李元寶極力克制,也險些變臉,轉身一看,就見坐在城門口桌子上喝茶的胖子端著茶碗走過來,另一隻手指著小黑犬,皮笑肉不笑道:“它還沒付錢!”
“什麽?它進城也要過路費?”
李元寶指著苟虞無語道,即使知道錢袋一拿出來肯定要遭,但這理由,遍數古今,縱觀史冊都沒有聽過這麽離譜的事情。
胖子兩隻八字胡一跳,哈哈笑起來,道:“那自然是要的,只要是活的,會動的,只要還剩一口氣,只要他進城,就都要收進城錢!”
“本師爺可以告訴你!就算你在蒲州城裡死了,出去也得要出城錢!埋了也要收土地錢!你敢不從?”
胖師爺陰陰一笑,看著李元寶兄弟二人不懷好意道。
附近兵丁聽到師爺的話,頓時大笑起來,也都不懷好意圍過來。
李元寶悶哼一聲,看著這樣,擺明是見自己兄弟二人年齡不大,最好欺負。
下意識低頭看向苟虞,就見苟虞也投來詢問的目光,顯然它也忍不下去了。
他相信苟虞絕對能夠輕易殺了這些人,但在這城門口殺人,且城裡還排著一排的人,要是把他們殺了,登時就是大事。
“多少錢?”
李元寶好不容易壓下殺人的衝動,咬咬牙,問道。
胖師爺撇了撇錢袋,悠閑喝了口茶水潤潤喉,欣賞著李元寶強忍衝動的樣子,笑盈盈反問一句。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