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了十點,要不是有人打來電話,姚遠估計還能睡下去。
電話裡鄒偉氣急敗壞的吼著:“姚遠,你在哪呢?”
姚遠一身起床氣:“在家睡覺怎麽了。”
鄒偉那邊氣的笑出了聲:“怎麽了?我看你是真不想幹了。”
“我就要死了,無所謂。”
說完,姚遠啪嘰掛斷了電話,只剩鄒偉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氣的雙眼冒火。
不一會,鄒偉的微信發了過來:“行,死你也死遠點,以後都不用來了!”
姚遠沒回,反正他本來也沒打算再去看鄒偉的臉色,這下倒省事兒了。
這兩天別的不說,在鄒偉這兒姚遠算是爽到了。
以前這種強硬的語氣隻屬於張志新一個人,其他銷售哪敢和鄒偉炸刺?
這種感覺就像吃壞了東西,肚子裡翻騰一天終於坐在馬桶上拉了泡無比順暢的屎。
一個字,爽!
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接近十點半。
這時候再去醫院也來不及了,索性便把時間安排到了下午。
不過姚遠沒打算宅在屋子裡,那樣太容易胡思亂想。
一個人呆在這個地下室,根本沒什麽事兒能幫著他分散注意力。
那種未知的恐慌會不斷地侵襲他的大腦。
更可怕的是,姚遠下了床才發現自己的兩條腿愈發沉重了,而且還伴隨著酸痛感。
俗話說人老腿先老,難不成估計人死也是腿先死?
要不然那些電影裡的將死之人,為什麽都會被放到輪椅上。
姚遠一想到自己可能也要坐輪椅,頭皮就一陣發麻,挺著兩腿的酸痛洗了漱之後,趕緊溜出了房間。
趁著能跑能跳,一定要多走走,不然就太虧了。
直到他走了一陣兒才發現,腿疼很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的運動量太大導致的……
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逛了一會兒,最後姚遠選擇一頭扎進了建行。
之前的錢都存了死期,如今自己都快死期將至,還存個狗屁的死期?
銀行的櫃台小姐問了好幾遍,是否放棄那些利息,姚遠還是堅持的點了點頭。
之所以把錢全都取成現金,其實沒什麽特別用意。
他只是覺得自己還沒摸過這麽現金,如果不感受一下有錢拿的滋味就死,那樣會很遺憾。
緊接著,銀行裡出現了非常滑稽的一幕。
只見姚遠抱著十遝鈔票在等候區坐了半個小時之久,期間還不住的聞一聞摸一摸那些錢。
等過足了癮,他竟然又重新叫了遍號,把錢再次存進了卡裡。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一個人,櫃台小姐此時已然超神。
好在姚遠沒再折磨她,轉帳業務選擇了手機銀行自主操作。
十萬塊錢轉給家裡一半自己留一半。
那邊的錢到帳還沒過兩分鍾,老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姚遠看到手機來電顯示上的“媽”字,他根本不敢接,他怕自己忍不住哭。
無奈之下,姚遠只能用發短信的方式撒了個謊:“媽,我現在有事,不能接電話。”
十分鍾後,微信的提示音才姍姍響起。
“兒子,你好好上班,家裡種地的事兒不用你擔心,你爸和我還能乾,這錢我們留著給你買樓房用。”
姚遠知道自己老媽不太會用手機打字,所以平時多數都是發語音消息。
今天之所以打這麽多字,肯定是因為自己說了不能接電話的緣故。
再看老媽那些話,姚遠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如果真的確診是胰腺癌,他絕對不會讓爹媽再跟著自己操心。
自己家裡那種經濟情況,根本不可能拿得出四五十萬的治療費……
就算賣房賣地貸款湊了上來,他的癌也治不好。
所以不如該吃吃該喝喝,如果檢查結果沒事,就當給你自己放兩天假……
如果真是胰腺癌,那就更無所謂了。
中午姚遠吃了頓羊蠍子,這算是他最愛吃的食物之一。
其實在京城吃一頓羊蠍子並不便宜,平時除非真碰見了什麽值得開心慶祝的事兒,不然他很少一個人來。
幾萬塊錢在京城這座城市裡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既買不起房子也買不起車。
但滿足一下他的饕餮之欲,吃幾頓羊蠍子還是綽綽有余。
羊蠍子誘人的湯汁不住的翻滾著,咕嘟聲中,蒸騰的香氣撲面而來。
很快,姚遠便吃的大汗淋漓。
等他利利索索的把最後一塊羊蠍子啃完,打了個大大的飽隔。
擦嘴、買單、出門,一氣呵成。
吃飽喝足,該去迎接審判了。
到了醫院門口,他又看到了那群滿臉愁容的患者家屬。
有那麽一個恍惚的時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也像這些人一樣蹲在醫院門口。
臉上寫滿了悲愴和絕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姚遠猛地打了個激靈,快步邁進了醫院。
在自助機器上拿到了化驗結果和片子後,姚遠直奔腫瘤科。
接診他的醫生名叫譚城,三十一二歲的樣子,國字臉、平頭、乾淨利索的白大褂。
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名軍人,而不是醫生。
接過姚遠的片子和檢查單之後,譚城看了一會,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凝重:“你是姚遠先生本人嘛?”
見姚遠點頭,他又問道:“那你的家人跟著來了嗎?”
姚遠聽他這麽問,心裡了然:“譚大夫,您直接跟我說就行,我參加過社區組織的防癌專項檢測,這次來也只不過是再確認一下。”
譚城表情緩和了一些:“心態不錯,那我就直說了,您患的病是胰腺癌,雖然很難治療,但你只要積極配合……”
姚遠沒有打斷譚城,而是很有禮貌的聽完了他的闡述。
等他徹底說完,姚遠才開口。
“譚大夫,我想知道我還剩多少能自由活動的時間,就是能跑能跳能吃能喝的那種。 ”
面對這樣一個什麽都心知肚明的患者,譚城有些詞窮。
憋了好一會,他才說道:“姚先生,你如果是打算放棄治療,我並不讚成。雖然晚期胰腺癌的治愈率的確很低,但積極配合還是有一絲機會的,生命這麽寶貴……”
姚遠呼出一口濁氣:“人總是要死的,與其花光積蓄拖垮家人,只為了多受幾天折磨,倒不如痛快的離開,不是麽?”
譚城頓時偃旗息鼓,作為一名腫瘤科的醫生,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晚期胰腺癌代表著什麽。
得了這重病,哪怕你很有錢,存活率也不足1%。
一旦到了發病期,消化系統全面崩潰,既不能吃也不能喝。
只能依靠化療和靜脈輸入營養液才能維持生命,而且這個過程非常痛苦,屬於燒錢加遭罪的絕症。
“譚大夫,請您告訴我,按照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我還有多長時間能用來自由支配?”
此時的姚遠就像是一個看透了生死的冤犯,已經不再想著翻案的事兒,隻想在平靜中等待宣判。
譚城十指交叉擱在桌面,猶豫了好一陣,才緩緩給出自己的判決。
“並不樂觀,從我個人的經驗來看……半年吧!”
“等到病發之後,你的消化道會無法攝取營養,你會很快喪失行動能力……如果你積極治療的話,這個過程最低也能延長到9個月,甚至兩年三年也有可能……”
譚城後面的話姚遠沒有再聽,他隻記住了一個詞。
半年……
——————
當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