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狼藉的老林子裡，兩道流光降下，卻是真祥和掌教宏元。

　　“人一失蹤我就感覺不妙，立刻就去找掌教師兄你了，不想還是晚來一步。”真祥看著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理明，臉色黑的像鍋底。

　　“對方目標很明確，通過狸奴引出理明，神魂有被搜查過得痕跡，顯然是為了繇龍谷內的機密。”

　　真祥顧不得髒亂，伸手查看著弟子的狀況:“顯然，肯定是非想的聹法子一脈乾的！”

　　“那老東西急眼了，競想通過這等盤外招取勝！”真祥恨聲道。

　　宏元皺著眉頭，呵斥道:“聹法師弟也是我的師弟，他是老東西，我是什麽?”

　　真祥被突然噎了一下，不待說話，宏元又道:“不要總將自己陷在權力鬥爭之中，我等修行之人，當心懷天下，你整日盤算著如何保住你那眾妙長老的位置，修為賴在元嬰初期一動不動，遲早得被聹法子踢下來！”

　　他在林中踱步，大乘級別的眼力掃過。

　　“若真是聹法子動手，又豈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跡?對方毫不遮掩，你但凡將注意力從非想一脈身上挪開，都能看到這濃厚的天魔波動！”

　　宏元恨鐵不成鋼的斥責道，走丹一脈人才凋敝，這一代更是費了好大勁，才將真祥頂上元嬰修為，能坐住眾妙長老的位置，卻也實在不堪大用。

　　真祥被罵了，卻沒辦法還嘴，尷尬道:“可是，天魔為什麽突然來襲擊我繇龍谷?他就不怕與正道離心，好不容易建立的合作黃掉?”

　　宏元斜了他一眼:“你繇龍谷和長關兄弟會的合作，外面鬧得不小了，你還真指望天魔一點消息都聽不到?”

　　真祥的眉頭皺了起來。

　　宏元的聲音有些冷漠:“之前批準這個項目的時候，你就沒有細說其中關要，我等隻想著，你是在防著非想一脈，因此身為掌教，我也沒多過問，但真祥，法脈之爭隻限門內，出了這火鯉勝境，我們都是龍門道士，你可記著這一點，不要跟著外人，坑害了自家。”

　　天魔不可能自毀乾城，與正道的合作有害無益，但既然對方寧願與正道離心，也要擺明了車馬對付走丹一脈，那麽很顯然，問題出在真祥這邊。

　　真祥急了，要是這頂大帽子扣到自己頭上，那真真成了叛門的畜生了。

　　“掌教師兄，你怎可這樣說我！真祥雖然天資一般，可拳拳之心，隻為龍門，此【神智計劃】，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師弟與長關兄弟會合作，也只是為了求財，能夠穩定的支持研究，真正核心的東西，從來沒有透露給他們過！”

　　宏元面色稍霽:“此事你心裡有數便可，身為龍門眾妙長老，無人可監督你，全憑你自覺，如今山下處處在傳，那工廠有大問題，進去的人再也沒出來過，風聲於你不利，他們雖不敢上山來鬧，但此風不可長久。”

　　真祥肅然道:“師兄放心，那工廠裡的工人都好著呢，雖然累了點，但絕沒死過人，只是目前涉及機密，實在不能放他們出去亂說。”

　　這話說得也沒問題，只要不死人，都是小事。

　　宏元不明就裡，點點頭:“如此便好，帶上理明，先走吧。”

　　“那……天魔之事?”

　　“派人聯系九相，我要問個清楚。”

　　另一邊，已經回到靈嶠院的陳衍仁，神魂已經帶著理明的記憶，上了欲界。

　　粗略看過一遍之後，他大概明白了真祥與長關兄弟會的合作內容。

　　【神智計劃】，說穿了，就是修真版的現代化生產流程和綜合管理，大幅度的提高生產力，在修行界這個落後凡俗半個世紀的社會體系中，進行降維打擊。

　　在騰雲工廠之前，不是沒人想過複刻凡俗世界的工廠思維，大規模的生產修行界的種種所需。

　　但一來，此中財力物力，不是小組織能夠承擔的;二來，修行界的物產，不像凡俗世界，實打實的物料加工就行。

　　不管是大量消耗的法符，還是種種服裝和日常用品，修行人連吃的飯，都追求蘊含法力，能調養身心。

　　如果只是呆板的複製凡俗流水線，根本無法造出修行人看得上眼的商品，但要讓流水線能夠做出蘊含法力的東西，這在以前是無法被攻克的難關。

　　法力由心而生，唯心是造，冷冰冰的機器，如何能將法力融合進去。

　　當然，也不是沒人想過，在凡俗流水線的源頭，安插幾名修行者提供心能，以此來達到糅合的目的。

　　但不同的人，心能性質天差地別，不說機器要適應不同人的法力，即便勉強適應了，造出來的產品，質量也是參差不齊。

　　修行者頑固的家庭經濟模式能夠延續到現代，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產品無法脫離單人的生產模式，各家自己產的布料、雜貨、烹飪，都帶有明顯的個人特色，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在此之前，沒有一個大組織，能夠形成規模化、專業化的生產流程，即便走丹一脈能夠大量生產丹藥，但那也是純靠刷弟子們的熟練度，刷上去的，落實到具體煉丹，還是各煉各的。

　　雙胞胎的心能法力倒是差別很小，但總不可能搞個一百胞胎吧。

　　而真祥所開發的技術，真正核心的地方就在於此，將修行者與機械融合，一方面，修行者成為流水線的法力提供者，為產品賦能，另一方面，修行者們的法力性質通過機械和某種秘法，整合為一，使所有的產品品質一致，不會出現參差不齊的現象。

　　這秘法真祥捂得很死，是他真正用來對抗聹法子衝擊的底牌，連理明這位二弟子，都不知其中道理。

　　當然，統合所有人的法力，以及人與機械的融合，只是【神智計劃】的一部分，這些技術只是保證專業的流水線生產， 更上一層的，是由此中誕生的綜合管理思維，或者說，是從騰雲工廠這座資本魔窟中誕生的，修真資本主義。

　　理明的記憶中，真祥稱其為【機神大智】，摒棄軟弱的人性思維，把人當做鋼鐵的一部分，齒輪轉動，人也跟著轉動，人不再是活生生的動物，而是一種新的貨幣和資產，一個修行者能夠產生多大價值，使用年限是多久，如何才能讓其價值最大化，壓榨出更多的心能。

　　這就是機神大智，真祥曾經讓自己的弟子試過，短暫的與鋼鐵相連之後，其心智變得冷漠，不管是施展法術還是煉製丹藥，對法力的控制，異常之精準，整個人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機器，不會出一點失誤。

　　陳衍仁坐在七重寶座之上，盤算了起來。

　　泯滅人性的的機神大智，正如同泰坦們用泰坦造物對抗古神，雖然短期內取得了成果，但長久來看，真正能對抗瘋狂與混亂，並真正殺死古神的，反而是被血肉詛咒軟化過得人類。

　　外神和舊日支配者的瘋狂，連鋼鐵都會扭曲，何況是鏈接了鋼鐵的人，這種做法無疑是在削弱本來就岌岌可危的人類意志的防線，陳衍仁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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