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時間後,陳恪隨同馮勝等人到達遼東。
剛一到地方,馮勝便收了船上的愜意,吩咐傅友德和藍玉召集各軍主將到大帳議事。
這些主將常年鎮守北地,對北地的情況頗為了解。
因而,先行聽聽這些主將的意見,之後再點將布陣方才為最合適之法。
馮勝傅友德藍玉等人在帥帳商議軍事,陳恪則去尋了袁朗等人。
行軍布陣之事並非他的專長,他自是少做參與的為好。
這幾年,雖與北元韃子沒爆發大規模的戰鬥,但小規模的摩擦還是時長發生。
從軍將大學堂出來的幾人本都是從百戶乾起的,但發展到現在已有不少人升任了千戶,指揮僉事等。
袁朗先已成了指揮僉事,一身甲胄著在身上,顯得英氣勃發。
袁朗身為邊軍自是少有機會回去,陳恪除了與之有些書信來往外,已是許久不曾見面了。
突然再見,隻覺有些唏噓。
若袁朗不選擇這條路,這輩子怕只能蹉跎於科舉當中。
數年後,只能像他老爹那般靠給人寫些書信什麽的度日。
“陳恪,好久不見。”袁朗笑著招呼。
陳恪也是嘿嘿一笑,拍在袁朗身上,道:“想不到你小子這麽快就是指揮僉事了,用不了多久,怕就可獨當一面了。”
除卻戰死的范深,袁朗算是身份最低的了,不是勳戚出生,上面沒個有權有勢的老爹護著。
但袁朗的升遷卻算是從軍將大學堂中過來的一些人中升遷最快的了。
關鍵是,袁朗在軍中的威望也不差。
“劉修亮呢?”陳恪問道。
當初,劉英把劉修亮安排在京師托付陳恪來照顧。
哪成想,劉修亮在京中並未待多久便到了北地。
“他去巡視了。”袁朗回道。
屬大明領土,是需要常派兵逛上一圈,這也是避免被北元的殘兵敗將騷擾。
說這話,袁朗把陳恪請進了大帳。
大戰在即,自是不能喝酒,袁朗倒了杯熱水。
兩人坐於一塊聊著天,袁朗數著從軍將大學堂出來那些人的發展。
這些人都是由陳恪教導出來的,這些人發展好了,陳恪自是高興。
“你知道嗎?李景隆也來了。”袁朗道。
都李景隆,陳恪關注並不多。
反正現在靖難之役也不會發生了,能被李景隆敗家的機會也沒了,陳恪便懶得再對他上心,隻知在哪裡練兵。
老朱對李文忠疼愛很甚,對李景隆自是不差。
加之李景隆外貌上頗有大將之資,又有紙上談兵的功夫,老朱對他更是頗有提攜。
“走吧,隨我去軍中瞧瞧。”陳恪道。
作為一個穿越者,陳恪甚至軍戶世襲製的弊端。
大明想要強大,還得是把兵役製的轉變。
陳恪作為監軍,這個要求也是正常的。
很快,在袁朗的帶領之下,到了據此最近的一個千戶所。
這千戶所的位置頗為重要,固守著已佔遼東之地進入大明腹地的最後一道屏障。
袁朗從百戶升遷之後是在這千戶所中做了跳板的。
因而,對這千戶所頗為熟悉,而這千戶所對他也有像娘家人那般熱情。
對北元用兵之事,老朱早在數月之前便下達了旨意。
因而,早在馮勝還未到的時候,鎮守北元的這些軍隊就已經在做戰前準備了。
在袁朗領著陳恪過去的時候,千戶吳栓正領兵丁清點兵器與軍糧。
吳栓是袁朗一手提拔起來的,見到袁朗率先喊道:“朗哥。”
袁朗應答後,衝著他介紹了陳恪的身份。
百戶千戶甚至是指揮僉事有不少人曾都到京師的軍將大學堂進修過,對陳恪的大明自是知曉的。
先拋棄陳恪監軍的身份不論,光就是軍將大學堂創始者的身份就足以讓這些人激動了。
身份介紹完畢,吳栓當即拱手見禮。
禮節什麽的,陳恪倒也不在乎,抬手表示知曉後,隨之問道:“準備的怎麽樣了?”
戰前士氣是很重要的。
聽此詢問,吳栓昂首挺胸,應道:“刀槍皆已擦亮,保證可蕩平北元韃子。”
就衝吳栓這回答,士氣如何可想而知。
在軍中巡視了一圈,陳恪找了片陰涼之地,招呼了些附近的兵丁,道:“來,過來坐坐。”
士氣如何,陳恪已經看到。
整裝待發,摩拳擦掌,倒是有大戰之前的緊張。
十幾個兵丁席地而坐,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年紀在不惑之年的,只有少部分幾個是些弱冠之年的年輕後生。
這些不惑之年的漢子雖精神矍鑠,看起來精神飽滿的很,但誰都知曉,人生精神最旺盛之年也就是在十幾歲到二十幾歲那個年紀,等到了三十幾歲,精力明顯會下降的。
“當兵多久了?”陳恪問道。
那些不惑之年的漢子,大部分是元朝以來的世襲軍戶以及從北元歸附過來的歸附兵。
十幾歲開始當兵,到現在將近三十年了。
這三十年中,至少有二十年是在給元廷賣命的。
元朝攏共就只有九十八年國祚,前半部分在打仗,後半部分在打仗與不打仗中徘徊,後半部分則在貪汙腐化收刮民脂中度過。
軍戶生活本就黑暗,在這樣統治者帶領下就更艱難了。
問及在大明軍中的生活,這些人回答的很是甜蜜,宛如進入了天堂一般。
殊不知,像他們這個年紀,雖說是歸附兵,但也算是為國家貢獻了數十年之久,即便只是個普通兵丁,那也可算作是英雄了。
應該得到國家的禮遇,也應卸甲回鄉過普通日子了。
不過,大明準備了幾年,才有了今日這一戰,陳恪作為監軍鼓舞士氣還來不及呢,怎能說這種不合時宜之言。
“北元韃子佔我中原之地近百年之久,我大明順應天命應運而生,積蓄數年之久,好不容易有此機會得以蕩平北元韃子,還望各位有舍生忘死之勇,能還與北元韃子血戰到底。”
該說的說完,陳恪少不了與他們說些激勵之言。
正說著,有兵丁來報,道:“江寧侯,馮將軍有請。”
他只是個將軍,如何與敵開戰等事不需與他商量吧。
不過,既到了這裡,陳恪自不會在推三阻四,不管馮勝尋他是有何事,他都應該回去一探究竟的。
很快,陳恪拜別袁朗等人,隨那兵丁馬不停蹄趕回了馮勝帥帳所在地。
帥帳中,喊來各軍主將已回去,只剩下了傅友德和藍玉。
見到陳恪進來,馮勝也沒多做寒暄,隻道:“江寧侯剛來便去殼下面,感覺如何?”
他隻去了一個千戶所,便被馮勝喊了回來。
馮勝若在乎這個問題,便不會在此時喊他回來的。
心中如此想,但口中還是對馮勝的問題做了回答,道:“士氣高漲,兵丁整裝待發,正是一較高下的絕佳之機。”
士氣高漲到一定程度那就得戰,若是錯過了此良機,再想聚起這種士氣可就不容易了。
對此,馮勝也沒再言語,又道:“剛剛魏國公送來情報,納哈出正於金山駐守,我與幾位主將商量之後,決定並攏三個衛,合成一萬五千余人,直逼金山,剩余大軍側面馳援,即刻出兵。”
北元大都被明軍攻陷之後,有幾股力量帶著少量兵力盤踞一方,與大明對峙。
想要維護大明的長治久安,那便必須要積蓄力量把這幾股力量徹底消滅。
現在大明出兵聲勢搞得這麽大,自是越快出兵越好。
出兵越早,納哈出準備也就會越欠缺。
“這方面的事情我沒什麽經驗,馮將軍準備好了,那便出吧。”陳恪回答的頗為謙虛。
陳恪做監軍,既要出兵總得是先與他商量一下才行的。
陳恪應允,馮勝當即下令,道:“號令三軍,藍玉做先鋒,領兵兩萬直逼金山,其他幾軍為側應,即刻開拔。”
既然是要開戰,馮勝所在的帥帳也是要往前挪的。
這裡還屬大明後方,若開戰敵情是很難在第一時間送過來的。
馮勝下令,藍玉當即領命。
點將台上,馮勝親自授予令旗。
在其身後,正是那做先鋒的一萬五千將士。
在這一萬五千將士中,陳恪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影。
有袁朗,有李景隆,也有吳栓麾下的那個千戶所。
為先鋒的這一萬五千人,雖乃任務最重的一隊,卻也是這兒二十萬大軍中的優秀者。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剛開始交戰這第一仗,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
因而,必當是要遣出全軍最強悍的兵力的。
授了令旗,又訓了話,藍玉隨之領兵出征。
在藍玉的先鋒部隊出發後,馮勝的前沿指揮所也當即開拔。
陳恪作為監軍,可自由活動,但他選擇了與馮勝的帥帳一塊行動。
他也並不打算對著二十萬大軍發號施令,當然是要選擇一個最安全,最好走的路的。
到達帥帳,兵丁搭建帥帳,馮勝盯著手中的輿一言不發。
再有勝算的一場戰役,終究還是得上心些才是。
一旦放松下來,很多可能是功虧一簣的。
***
另一邊,藍玉以最快的速度率領一萬余眾到達金山幾裡之時後便停了下來,而是先遣斥候去打探情報。
藍玉桀驁不馴,不受束縛,卻並非貪功冒進之人。
要不然,他也不會有那麽大的戰功。
等候許久,斥候來報,道:“金山下是有不少元軍,他們正殺羊大擺筵席呢,防備極為松懈,卑下一直打探到帥帳旁邊,他都不曾發現。”
納哈出是北元太尉,雖曾被大明俘虜過,但那也是響當當的好漢,也是有不少戰績的。
大明這邊這麽大的動靜,他不做備戰也就罷了,殺羊大擺筵席也就罷了,防備怎會松懈到斥候靠近都不得而知。
藍玉的資歷尚且,雖說需要戰功來夯實自己,聽到此卻並冒進,心下起疑,又吩咐道:“再去打探。”
隨之,又吩咐在十裡之外布置暗哨,以防被元軍反偷襲。
想要加深打探,那就需要多留意元軍的一舉一動。
因而,這次遣出斥候並沒那麽快回來。
這些兵丁都是經歷過不少戰爭的,上面沒有命令,那他們等著便是。
不少人吃了些乾糧後,一開始小睡了。
行軍打仗,就是要乘著一切空閑養足將神的。
一旦到戰事開啟,他們可就有可能幾天幾夜沒辦法睡覺了。
兵丁歇息,藍玉眼睛一直都盯在輿圖上。
元軍殺羊大擺筵席的原因不必搞明白,但若想行動,元軍的兵力部署便必須得搞明白。
納哈出在金山駐守良久,對這裡的地形早就已經熟悉了。
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貿然進軍,只會葬送了一萬五千人的精銳先鋒。
沒隔幾個時辰,藍玉便會遣派一隊斥候出去。
但凡有斥候回來,藍玉都會把他們打探到的情報一一標準起來。
藍玉的細致,倒是讓一旁的李景隆像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半晌之後,終於忍不住了。
上前走至藍玉身旁,喊道:“藍將軍,斥候已往來回那麽多趟了,怎還不進攻?納哈出不是正宰羊慶祝嗎?何不趁這個時候,一舉進攻呢?”
敵人放松之時確實是進宮的絕佳時機。
可敵人到底是真的放松還是假的放松這可就優待商榷了。
藍玉也不是好脾氣之人,才不管李景隆的身份呢,也懶得與李景隆去解釋,沒好氣道:“我是此行的先鋒,何時出兵由我說了算,你沒資格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軍中隻說職位,可不管身份。
李景隆他現在只是個指揮僉事,著實沒資格在藍玉面前指手畫腳的。
當著那麽多兵丁的面,李景隆被藍玉罵了一頓,隻覺沒臉。
當然是不會就此罷休的,硬氣吐出一句,道:“藍玉,你此乃怯戰,我定像陛下好生參你一本。”
還沒開戰呢,便有軍將不服,這讓藍玉還怎麽帶兵。
瞅著李景隆囂張跋扈的氣焰,藍玉也不慣著他,上前一腳把他踹倒,道:“回去怎麽參是你的事,在這裡我是先鋒,我說了算,若不是看在曹國公的面上,僅憑你頂撞主將,我就可把你以動搖軍心一項斬了你。”
主將那是兵丁的信仰,因而要保證絕對的權威。
凡有頂撞主將者,那是能算上動搖軍心的。
李景隆連一場真正大戰都沒打過,哪有藍玉身上桀驁不馴的威武之氣。
被藍玉踢倒,又被呵斥,也不敢再多言,乖乖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