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熙第三次敲響了鬱盼望的臥室門。
他注視著這條熟悉的走廊。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條走廊。
但是如果……范熙沒能成功打開這扇門,這就會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這條走廊了。
再過幾年,幾十年,這條走廊都還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可對於范熙來說,不過區區幾個月時間,世界就已經天翻地覆。
門緊閉著,門縫裡沒有光透出來。
范熙背靠著房門坐下,把耳朵貼在門上。
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
范熙第三次敲響了鬱盼望的臥室門。
“……鬱盼望?”范熙清了清嗓子。
“是我。
“你醒著嗎?
“如果醒著的話,能答應一聲嗎?
“或者你不想說話也行,隨便敲一下什麽東西就好……”
一片安靜。
范熙覺得很尷尬。
他想起當年周嵩糾纏袁月苓的時候,他作為好兄弟雖然一直站在周嵩這邊,可心裡其實是不太認可的。
終於,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嗎?
“假如你睡了的話就算了。”
……
“我會在門口等到你醒過來為止。”
沒有退路了。
范熙決定厚顏無恥地繼續下去。
“每隔十五分鍾我都會問一次的。”
……
“你醒了嗎?
“你餓了嗎?我做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嘴上這麽說著,范熙卻坐著沒動。
“不想吃也沒關系,不開門也沒關系,我們可以隔著門說話。”
……
“鬱盼望,我……”
這時,門的那邊終於傳來了一絲動靜。
那聽起來像是一聲哀歎。
“別煩我了,范熙。”少女的聲音從閨房中傳來。
“你醒了?”
“你現在開始學周嵩了是嗎?”
“我很擔心你,所以就來了。”范熙說。
“我沒有學周嵩,是鬱盼望叫我這麽乾的。
“那時候在醫院裡,那孩子對我說,以色列人的祖先,雅各伯,他的名字就是‘抓’的意思。
“我答應過那孩子,就算有一天,她不要哥哥了,我也要抓著她,就像周嵩抓著袁月苓那樣。”
閨房中又傳來了一聲歎息,只是這次近了一些。
“我……我不想被你討厭。”范熙說。
“可是我一直都很討厭你。”鬱盼望溫和地說。
“是嗎?”范熙感到有些意外,又不怎麽意外。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他準備站起來離開。
可是,他的靈魂太重了,以至於站不起身來。
“為什麽?”他虛弱地問。
“女生討厭一個第一次見面,眼神裡就寫著覬覦和貪婪的男生,很正常吧?”
“……那個叫一見鍾情。”范熙反駁道。
“差不多一個意思。”鬱盼望說:“你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說完就快走吧。”
“既然很討厭我,為什麽要選擇我……”
“我沒有選擇你,是我母親選擇了你。”
“但你沒有拒絕……”范熙決定把這場尷尬的對話繼續下去。
“因為你比較安全。”鬱盼望乾脆利索地說。
“所以不管是誰,只要他比較安全,就可以做你的丈夫嗎?”
“我沒有這麽說。”鬱盼望遲疑了三秒,這才說道。
她的聲音聽起來更近了一些。
范熙判斷出,少女現在正和他一樣,靠在了門的另一邊。
“那……我……?”
“其實是因為,你和我很像吧。”
范熙的問題還沒有問出口,少女已經給出了答案。
“嗯,是有一點像……所以,我們……可以……”
“哥哥,你是個好人。”
“……你也是,而且你比我要出色得多。”
“是嗎?”少女說。
少女在門的那一頭髮出一陣輕笑。
“你笑什麽?”范熙說。
“聽我說,哥哥,拿上我父母給你的賠償金,離開我吧。”少女勸道:“你會碰到一個愛你的姑娘的。”
“也許會,也許不會。”范熙巴巴地說。
“你還不明白嗎?我永遠不會愛上你的,因為我喜歡的不是男孩子。”鬱盼望的聲音輕不可聞。
“可是在海上的時候,你告訴我,這是一種逆性之罪。”范熙指出。
“我現在還是這麽認為。”鬱盼望說:“所以我和我初中的女朋友分開了。”
“盼望……”
“你嫁到我們家, 是不會幸福的,你會是一個職業經理人,一塊遮羞的門面,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鬱盼望說:“你看老許在家裡有什麽地位嗎?”
“你說的不是真話,鬱盼望,”范熙說:“你能夠看穿謊言,卻不擅長說謊。而且,你的母親很尊重你的父親。”
“范熙,我話都說成這樣了,你怎麽還執迷不悟啊?我根本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鬱盼望,眼睛是不會騙人的,”范熙溫柔地說:“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被你吸引了,不是因為你長得漂亮,更不是因為一些身外的東西。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了你有著世界上最乾淨的靈魂,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的身軀裡裝著一個天使。”
“如果你覺得我是個聖人,那就遠遠地看著我吧。我將來很可能會進修院……”
“既然這樣,”范熙覺得已經夠了,事實上,已經超過太多了:“我就不糾纏你了。”
他雙手撐起地面,準備將自己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