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章——
“老同學,你找我有事嗎?”
雲飛在前面,邊走邊說:“當然有事嘍,無事不登三寶殿嘛。”
張彬跟著雲飛來到沒人的地方。他問雲飛道。
雲飛就把上午的事,原原本本向張彬說了一遍。
“行嘞!”張彬說:“最近貨很少,我們這幾天每天都隻掙了二十多塊錢。抽幾個人過去倒是好事呢。再說,一天一結根本就不好,攢不住錢!前兩個月平均都有接近一千塊,可這個月今天都25號了,累計起來只有七百塊。像我這樣大手大腳花錢慣了的人,除了房租水電費、生活費和零用,哪裡攢得了錢嘛!那邊不用租房子,我去...”
“那麽,也就是說,你同意一月一結了?”雲飛問。
張彬說:“只要他每月三至五號準時出糧,一個月一結是最好不過的了。廠東這麽多工廠,哪個不是月結的?我同意!”
“你估計,他們那些人會不會同意工資月結?”雲飛又問。
“問題不大。我姐夫以前也是搞搬運的,還不也是月結麽?”
“好,我心裡有數了。老同學,我這邊暫時還走不了,一去辭職,近兩個月的工資恐怕就要泡湯。你能不能先替我頂著一段時間?”雲飛問。
張彬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的忙,我還能不幫麽?只是,就怕給你管不好!”
“沒事的吧...”
晚上,雲飛買上水果去見杜甫煥。當他說明來意後,杜甫煥沒有馬上說話。
“杜老板,我請教你一下:你看那邊我是該去,還是不該去?”
杜甫煥雖然覺得雲飛忠厚得有些過頭,但還是打心眼裡佩服他的為人。他想了想,說道:“去。怎麽能不去喃?只是,我在想,假如你現在就辭職,可又不知道那邊後來會怎麽樣?好就不說。萬一不好,那就進退兩難了!這樣吧——我建議:你找個人先過去給你頂著,你每個星期不是有兩天休息嗎?趁休息就過那邊去,這樣就兩不誤。日後嘛,就見機行事吧。”
見杜甫如此一說,雲飛心裡非常高興。這不是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嗎?他說:“杜老板,謝謝你指點迷津!照你所說,我可以去試一試了?”
杜甫煥一邊往上提褲腰一邊說:“不但可以試,而且應該大膽去幹。”
“那,依你看:我該讓誰去帶班好些?”雲飛問。
甫煥說:“嗯——你和小肥仔是同學,和老高是姑侄,他們兩個都行嘛。”
“我姑父乾活倒是踏實,但他缺乏號召力...”
杜甫煥點點頭,說道:“這倒也是個問題呢。那就讓小肥仔去吧。如果缺人手,我就隨時從這邊調過去。呃,雲飛,那邊條件怎樣?我是指趕公交呀、吃飯買東西、公用電話等等的生活條件...”
雲飛說:“這些條件很好的——在順德長途汽車站下後,有三條公交線路到開發區,其中一條直達物流園;與物流園一路之隔的對面,就是小市場,很是繁華且熱鬧的。總的說來,比這邊的條件還優越一些。再說,去那邊上班,還不用租房子住。只是,那邊的工資是月結而不是日結,每月三號出糧...”
杜甫煥聽完,用拳頭在桌子上輕輕砸了一下,說:“書呆子,其實你一點兒都不呆。以許,你人生的大轉折,就從這兒開始嘍!人家是中型企業,又是本地人,有產業有固定辦公場所,工資月結就月結,那有啥關系嘛?”
與張彬及杜甫煥分別談話後,
雲飛是深受鼓舞,也力量倍增。 第二天一早,他和肥仔張彬去順德談妥事情,就回來組織人員,準備下午就搬過去。
正在這時,回老家度暑假的莫曉君,從家裡回到了番禺。隨曉君一起來的,還有她的二叔及一個遠房表叔,他們是來這裡找事做的。這對雲飛來說,簡直就是剛剛一犯困,就有人送來枕頭!
下午,由張彬、老高、王三,及莫曉君的二叔莫德寧等人組成的八人小分隊,就背包拎袋開赴到物流園。而且剛一走到,連床鋪都還來不及鋪整,老板阿達就叫他們趕緊上工!
工作需要,也就是命令。換個角度說,這對於打工者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有活乾就有錢掙呀!
於是,大家把行李放好,換了衣服,就興高采烈的去順達公司倉庫裝車了。
順達物流公司,與阿豐還未掛牌的順豐物流公司僅一牆之隔。
現在等著的,是兩輛中型廂式貨車,要裝的貨,全是用紙箱裝著的塑料製品,如膠桶膠盆膠碗膠杯膠凳膠盤之類的生活用品。裝卸這樣的貨物,很輕松但錢也很少。七、八個人裝一車貨,三、四十分鍾就搞定了,但也只能掙到幾塊錢。
據阿豐講,安微人自從前兩天發生偷竊事件,人被抓之後,這幫人先是乾活拖拖拉拉半死不活的,後來乾脆罷工,他們想用這種方式給公司施加壓力,讓公司出面找派出所放人,誰知公司卻寸步不讓。為了不影響工作,只能找人頂缺應急了。
雲飛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乾過這一行的,比輕內行,加上四川人特製能吃苦,工作效率當然高。沒多一會兒工夫,兩車貨就裝完了。算起來,這一個多小時,每人也能掙到十多塊錢。
兩輛車走了之後,一直躲在辦公室茶色玻璃窗後,暗自觀察外面一舉一動的老總阿達,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阿達來到休息區,給大家散煙並噓寒問暖。末了,阿達對雲飛說:“阿飛,你們的這些人,我比較滿意。好好乾,我不會虧待你們。你叫他們休息一會兒,喝水歇歇氣,馬上就有車來卸貨,還要辛苦大家一下。”
雲飛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汗,說道:“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很好!哎——你不知道,原來那幫人這幾天鬧情緒,搞得人心裡發毛。他們以為我找不來人,哼...”
張彬問:“羅總,這幫人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呀?安微人河南人打架,那可是出了名的嘞!”
阿達猛吸了兩口煙,有意識地把煙頭往地上一丟,又朝四周看了看,然後一腳在那煙頭上,身子輕微地扭動了一下,再將腳移開。只見煙頭頓時成了一塊紙片,地上有一個不太規則的小圓圈兒。
“我給各位吃個定心丸,你們隻管安心乾活就是。哼!想在我們這裡搞事的人,還沒生出來嘞。”
阿達的話,在給人鼓勁打氣的同時,也有威懾的意味,有些讓人不寒而栗...
不多一會兒,一輛大型半掛車開了進來。司機把蓬布解開後,雲飛手一揮,大家投入到工作狀態。
這一車,全是紙巾,也就是抽紙。這些紙巾都是用編織袋裝的,一袋20包,每人一趟可以拎兩袋。
走在前面的,是曉君的二叔莫德寧。莫德寧,中等身材,不到50歲的樣子,瘦瘦的但很精神,乾起活來動作十分麻利。
雲飛跟在莫德寧後面,跑了十多趟時,雲飛問莫德寧:“老鄉,跟我們一起乾,蠻辛苦的,你吃得消嗎?”
於德寧一手提著一個袋子,邊跑邊說:“於老師,這個算啥子累嘛。你沒看見我們在自貢鹽廠上車,那才叫累。50公斤一袋的鹽巴,一個人從地上往肩上一搭,扛著從跳板上往車上扛,乾一天真的很辛苦。這袋子裡裝的是抽紙,一袋才十公斤。吃得消,吃得消!′”
晚上,他請大家吃飯。飯是在順達公司的食堂吃的,宴席算不上太豐盛,但也還可以。
”各位,辛苦啦!我不勝酒力,也不會敬酒。為表示對大家的感謝和尊重,請允許我以茶代酒,先乾為敬。”說完,一揚頭,將杯子的茶水喝了個底朝天。
這時,張彬說話了:“老同學,你少來這一套!什麽叫以茶代酒?不能喝白的倒也罷了,未必喝一瓶啤酒也不行嗎?高姑父,你說是不是呀?”
老高看看雲飛,又看看張彬,只顧夾水煮花生米往嘴裡送,笑而不語。
雲飛說:“好兄弟,你知道我一沾酒就上臉,你就別為難我好嘛?請你代我和大家好好喝一杯,好不好?”
“不行。你不喝我也不喝!”張彬不讓步。“你喝不了一瓶就喝半瓶也行,這該沒問題吧?”
雲飛說:“老同學,明天不要苦乾呢。阿達先前給我講,明天進出有十多輛車,任務很繁重的。我喝了酒身子發軟,那樣明天就乾不了活。所以,請你諒解!”
“喝酒為的就是高興,也是為了增進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你作東請我們吃飯,卻不陪我們喝酒,能說得過去嗎?好,不暍也行,那你給我們朗誦兩首有酒的古詩助助興,這該沒問題吧?”張彬說。
雲飛沉默片刻後, 說:“行。那我就朗誦一首李清照的詞,《如夢令,常記西亭日暮》——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雲飛是用普通話朗誦的。他的嗓音圓潤而又宏亮,吐字清晰又好聽,使人聽起來很舒服。與平時說話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由於他們下班比較晚,食堂吃飯的人除了他們,幾乎已經沒有其他人了。聽到這邊有人在朗誦,食的服務員、廚師也湊過到一邊來旁聽。當張彬要求他再來一首長點的時候,這些旁聽的人也起哄鼓起掌來。
“哎——張彬老同學,你這家夥太壞啦!沒辦法,那我來首《將進吧》。
《將進酒》,唐,李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
不知後事如何?且待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