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城西面有一條玉晶河,在這條河流將要流入北地城之前,走勢漸緩,窩成一大片泓成鏡面般的水潭。每到晚上,很多座花舫在湖面上隨意行走,上面張燈結彩,像是水晶宮一樣奪人眼目,十分美麗。百姓們都知道這上面是做什麽營生的,不過世風漸開,也沒有太多人會指指點點。
若是乘船順水入了城,便能看到兩岸張燈結彩,聽到閣樓之上的溫聲軟語,身著豔麗輕紗的姑娘們揮舞著手絹,招呼著來往的客商。此時恰逢府試,各處前來應試的年輕學子們,更是給本就繁華的北地城增加了幾分生氣。
醉仙居坐落在玉晶河的中段,佔地數畝,是北地城最大也是等級最高的。三層的閣樓上懸掛著瑩瑩燈盞,照夜如晝,尋歡的客人也是絡繹不絕,熱鬧非凡。不過在今夜,這裡來了一隊不速之客。
帶著十余個手持水火棍的差役,身著黑色官衣的年輕人在醉仙居門口停下腳步,隨後半眯起眼睛,掃視了一圈樓上紅袖招招的年輕姑娘們,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守門的幾個面相凶狠的大漢面面相覷,也意識到了來者不善。
其中一個面有刀疤的大漢認識為首的年輕人,只見他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輕搓著雙手靠了上去,諂媚的討好著:“許統領,不知您來我們醉仙居有何貴乾?要不小的給您通報一聲?”
“那就不必了,”黑衣的年輕人瞥了一眼大漢,語氣冰冷的說道,“據說有參加科舉的學子行為不檢,來此嫖妓,我奉命前來查證。凡是阻攔的,一概以妨礙公務論處,讓開!”說罷,年輕人右手一揮,就帶著差役往裡面走去。守門的的幾個大漢不敢造次,隻好連忙去尋管事的老鴇來處理。
掃視了一圈醉仙居的大堂,黑衣的年輕人微微皺起了眉頭。只見此處數十桌客人皆是有姑娘作陪,正在飲酒作樂,喧鬧異常,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找起。
在大堂東北角,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在獨酌,眼睛也不時往二樓的雅間看去。無意間看到走進來的一隊差役,他展顏一笑:“可算是來了”。隨後放下手上的酒杯,連忙靠了過去。在途徑許統領身邊是,白衫的書生微斜著身子輕輕嘟囔的兩句。
只見許統領眼睛一亮,欣喜至極的望向傳聲的書生。書生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二樓的雅間,就轉身離開了醉仙居。許統領半眯起眼睛,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隨後一揮手,帶著差役就要往樓上走去。
正在招呼一波客人的鴇母程媽媽,在聽了守門大漢的通傳後,眉頭一皺。匆忙的應付了客人幾句後,她就轉身離開打算處理此事。畢竟她能掌管這玉晶河畔最大的青樓,背後也是有人的。但當她在紛亂的大堂裡找到許統領一行人時,他們已經快走到了樓梯口。
兩手一拍,程媽媽這時真的慌了神,畢竟許統領要找的人還真就在二樓。現在再去攔肯定是來不及了,只見她眼珠一轉,沿著這邊的樓梯快步的往樓上走去,打算趕在許統領之前想辦法把人藏起來。
而這件事的主角,我們的余大公子,一身錦衣,面容俊俏,此時就在春字號雅間裡。屋內,一個年輕俏麗的姑娘正彈奏著琴曲,兩個衣衫輕薄的少女翩翩起舞著。余公子則是一手杯盞,不時輕嘖一口,另一手呈蘭花指,隨著琴聲上下起伏。嘴裡輕哼著不知名的曲調,搖頭晃腦間,愜意無比。
只聽“嘭”的一聲,房門被粗暴的推開,一臉慌張的程媽媽邊喘著粗氣邊斷斷續續的說道:“余,
余公子,有人來抓參加科舉的學子,你趕緊躲,躲起來。” 被擾了雅興的余公子本來是面有怒色,但聽到這裡頓時也是慌了神,起身在房間裡面來回踱步,嘴裡也喃喃著:“完蛋了,完蛋了,要是被人發現我考試期間出來嫖妓,肯定會取消我的成績了,怎麽辦,怎麽辦。對,躲起來,躲起來。”
俯身看了以下床底,余公子一臉失望,那裡幾乎一覽無余,跟本藏不了人。至於那些櫃子更是鑽不進去,最後他的視線轉到了窗外。快步走到窗邊,見外面就是閣樓的外簷,寬有數尺,傾角也不大,應該是能站人的,
聽到外面的走廊上傳來差役和客人的呼和跟怒罵聲,余公子咬了咬牙,爬上了窗沿往外面翻去。踩著外面的青黑色的瓦片,他腳步微顫,艱難的往左邊挪動。等完全離開窗戶的范圍後,余公子緩緩直起了身體,緊貼著身後的木牆,一動不動的。
另一邊,吳崇文酒足飯飽,又洗漱完畢後,離開了客棧,準備到北地城最繁華的夜市逛逛。轉過一個方向後,他來到了醉仙居後面的大街上。
“嗯?”在隨意的往兩邊掃視的時候,吳崇文忽然看見了左手邊閣樓上的一道人影,輕咦出聲。其實以他的視力,完全可以判斷那就是個人,但他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畢竟誰會大晚上的趴在青樓的外牆上。他饒有興趣的快步走近,想搞清楚狀況。
站在外簷上的余公子也是看到了圍牆下緊盯著自己的少年, 在這種地方被人像看猴一樣圍觀,他自以為很厚的臉皮,也不由的有些微燥。可是他又害怕被差役發現,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隻好露出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圍牆外的少年自然是看出了簷上那人的窘態,微笑著搖了搖頭。只見他運起體內的真氣,腳步輕點,一躍近丈高,又在圍牆上借力,再次升起數尺,輕輕的落在了屋簷上。也不顧余公子張大了嘴巴,一臉的呆滯的看著他,少年直接抓起余公子胸前的衣襟,直接就往樓下飛去。
“哇啊啊!”哪裡經歷過這種陣仗,余公子在空中揮舞著四肢,尖叫著。在圍牆上借力緩衝了一下後,吳崇文輕而易舉的就帶著他落到了地面上。落地後的余公子驚魂未定,腿腳顫動了幾下後跌坐在地上,嘴裡不停的喘著粗氣。
“這位兄台,你這是什麽愛好啊?出來尋歡作樂被夫人發現了?”少年雙手抱胸,一臉揶揄的笑問道。
“差,差不多吧!”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沾染的髒灰,余公子十分尷尬的笑了笑。忽然聽到樓上傳來怒罵爭吵已經翻砸東西的聲響,他面色一肅。“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將來必有重謝,告辭,”抱拳一禮後,余公子立馬轉身飛快的往遠處跑去。
“還不知道兄台怎麽稱呼呢!”笑著搖了搖頭,吳崇文朝著前面的背影喊道。
“我叫余春雨!”飛奔的余公子頭也不會的應道,速度更是絲毫不減,不一會兒就轉向一條小巷子,消失在了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