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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松傳》第43章怎忍向江東
  不知過了多久,雨已停了下來,陽光灑在尚在滴水珠的樹葉上顯得十分嬌媚。

  陸松掙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泥地裡,衣衫盡濕。勉強爬起來隻覺得雙腿沉重,渾身乏力。腦海中不斷地回想暈倒前的一幕幕,李瀟雨的話又在耳畔響起了。

  “錦囊不要再縫了,就讓它爛了去吧。”

  陸松下意識地從懷中摸出錦囊,因為淋雨錦囊已經濕了。

  陸松看著錦囊一陣發呆,回想與李瀟雨相處的點點滴滴,無名鎮上擠神仙、白雲寺中吟聯、蘇州府中贈錦囊以及此次千裡相逢,不覺中握緊了錦囊,拇指深深陷入那道口子裡的蠶絲中。

  陸松始終想不明白李瀟雨為何突然間說出那般讓人痛徹心扉的話來,傷痛間拇指在蠶絲裡摳了一下握成拳頭江錦囊緊緊捏住。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竟是處處受挫,不覺悲從心來長嘯一聲便發足狂奔。

  跑到樹林中倚樹而立氣喘噓噓,將那錦囊展在手中一看卻看到一團黑色似是墨跡,心下好奇將蠶絲撥開取出那物。

  竟是一條疊好的素絹,絹上有一團墨汙,想必裡頭有字,遭雨水淋濕才浸透出來。忍不住拆開一看,上頭有一行曹全體,書曰:金鳳棲梧,碧鴛戲水。南國紅豆,相思為誰!

  字跡雋美與白雲寺中千詩牆上的風格一般,讀罷此詩陸松腦海中一片凌亂不知該從何處去理清思緒。

  忽地一拍腦門:“糟了。必定是李姑娘想表明心跡,故而送錦囊時將素絹藏於內並囑我細看。我隻當錦囊為佳人所贈當好生收藏,怎料得此間還有這般玄機。

  此番與李姑娘相遇她千裡相尋如此情真,若非情到深處她一個弱女子又怎能如此?是了,李姑娘恐我護她而傷,為保我周全故而當眾羞我以麻痹吳然好讓我脫險。

  定是如此用心,她竟為了我而毀了自己一生幸福,可恨我當時竟沒識得她的心思。陸松啊陸松,枉你自負才智過人卻看不透這等淺顯道理,真是可悲可歎。”

  想到此處陸松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嘴巴,忙朝李瀟雨等人離去的方向追去,可哪裡還有人影。

  “我竟靠犧牲女子一生幸福來換此殘軀!”滿腹愧疚和男兒的尊嚴使得陸松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我若此番追上京去,依得李姑娘的性子也必不會見我。罷了,李姑娘的恩情我陸松只有來世再報答了。”

  陸松心中牽掛雙親受刑一事,想盡早趕回故裡拜祭,連夜趕路已來到蘇州境內。恐遇官兵生事陸松不敢進城,依舊在林中穿梭。

  此時天氣已經炎熱,見到一條河流陸松心中大喜,伸手在河水中洗將起來。

  清涼的河水觸膚舒暢,陸松捧起一掊水正欲往臉上潑卻在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蓬頭汙垢,顎生虯髯,面容暗淡無色,只有雙目尚有精光,形象與乞丐無異。

  陸松心下一凜,無意識的張開雙手,那捧好的水“嘩”地溜入了河中。

  連日來的風餐露宿憔悴了不少,陸松平日也不曾留意這些,今日陡地瞧見心中一呆,頗有感觸地歎了口氣道:“如此也好,這般模樣就沒人認識我陸松了。”

  只是身上汗味餿臭撲鼻甚不好聞,此時肩上的傷口已經愈合遂拆下李瀟雨替他裹傷口的衣帶,脫了衣服跳進河裡盡情洗刷一番,上岸後將衣服擰乾放在陽光下曝曬。

  陸松坐在石頭上拿著那條裹傷口的衣帶怔怔出神,心想:李姑娘或許也在這蘇州城中,不妨去看上一眼心底也好踏實些。

過了許久才穿上衣服蓬開頭髮,胡亂在地上抓些塵土於臉上瞎抹一通便進城去了。  蘇州城中繁華如昔,陸松走在大街竟無一人認出他來,就連巡邏的士卒亦如此。

  忽地一陣鑼鼓聲,拐彎處走來一隊人馬,開道的衙役高舉“肅靜”“回避”方牌,接著走出一抬紅纓金頂轎,看這陣勢便知是蘇州知府李勤東。

  陸松有心上前問個明白,但見人多又恐生出事端還是忍了下來。心想:還是就此隨處打聽一番為好!眼見李勤東儀仗走遠,陸松望著金頂轎心中滿是愧色。

  陸松走在街上路過一家茶館,卻聽得裡頭有聲音傳出,“聽說知府大人的千金失蹤啦!”陸松聽到這裡便頓住腳步,循聲望去。

  只見茶館樓上靠窗的座上四個男子正在低聲私語,陸松聽得事關李瀟雨便湊到窗下側耳靜聽。

  只聽得樓上有人說道:“聽說京中來了個欽差到蘇州辦案,那欽差父子貪婪得緊。其子見知府千金生得美貌便要娶做妻室,知府大人見欽差父子奸猾又怎肯將愛女相嫁呢!”

  “如此必定會吃罪欽差,那後來呢?”

  “後來怎麽樣,你快說啊!”

  “知府千金賢淑達理,便看出了父親的心思知道父親不好回絕便自己來說。那欽差父子得此結果豈能心甘,遂處處挑知府大人的刺。

  知府大人為官清廉深得民心,他如何能挑得到?於是處處為難知府大人。那知府千金於心不忍卻又不想嫁,思前想後隻得深夜出逃,至今下落不明。欽差父子見狀隻得作罷。”

  “這狗官太可惡了,仗著官大如此欺人。”

  “是啊,你道此事是緣何而起麽?”

  “未曾知曉,你且快快說來,莫要賣關子。”

  “就是因為那省元陸松!”陸松聽得他們說到自己便靜下心來細聽。

  只聽得那人說到:“那安和縣陸松中了省元自以為了不起,去京城參加殿試,口出狂言要憑真本事考狀元取功名。

  你想啊,這話要是傳到了當官的耳裡他們能沒有想法嗎?所以他就考不中,後來去考武狀元又殺死了太尉的獨子。

  太尉是什麽人啦, 能呼風喚雨!人家奏明皇上將他滿門抄斬,知府大人愛民如子有心相護便因此得罪了欽差。”

  “哦,原來如此。我說那陸松你狂什麽啊,害了父母不說還連累知府大人和他的千金,自己卻做了縮頭烏龜,有他這樣的漢子嗎?依我看啦,他就是一掃把星!”

  “是啊,原以為同鄉中了省元自個兒臉上也有光彩,哪知道他是這等害人精。說跟他是同鄉,我這老臉擱屁股上啦。”

  陸松聽到這裡臉上沒有絲毫怒氣,散落魂似的默默走開。不料撞翻了一條凳子,樓上四人循聲望來,“什麽啊?”

  “一叫花子理他作甚。喝酒,喝酒!”陸松連走帶跑行了好遠且不住地回首張望,隻舉得雙腿乏力便坐在街頭的角落裡不住地喘息。

  忽地眼簾映入一枚銅板,陸松順著銅板望去:一隻圓潤若藕白勝雪的手上那嫩如香蔥般的拇指和食指間夾著銅錢。再往上瞧去,卻是一名模樣十分清秀的女子。

  女子輕輕說了聲:“拿去買些吃的吧!”陸松看著遞來的銅錢轉而望向女子,眼神無比的傷痛、無奈和淒楚。女子察覺陸松眼神有異,見他並不伸手來接便欲開口相詢。

  卻見得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伸手攔下銅錢叱道:“你這叫花子好生奇怪,我家小姐見你可憐這才給你錢。

  你卻不知好歹直勾勾地盯著我家小姐看,甚是無禮。小姐我們走,莫要跟這叫花子計較啊,免得晦氣!”

  言畢扶住女子走開,女子轉身之時將那枚銅錢拋在陸松跟前,弱柳扶風似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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