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死你爸了,能恨出個窟窿來···我早說買房,他不買,還說你爺爺奶奶家會拆遷,結果呢?我因為你沒房買的問題愁的都睡不著覺,我提前給你買是為你好。】
【那也不是你不跟我商量就去買一個破公寓房的理由吧?姥姥本來過的就不好,還被你哥一家子天天氣的高血壓,你現在還去找人老人家要錢買房?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你在買公寓房之前,有沒有仔細的去了解過?你總是這樣,
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總是說為我好為我好,可你說的為我好,真的是為我好麽?】
——
站在新台公寓的電梯口前,秦安憶抽著煙,神色平靜,
前世的記憶本就已經淡了,可是當他站在了電梯口前,從前的記憶支離破碎,打散後一段段的浮現。
——
【買都買了,不然總有一塊心病,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今年23,在你眼裡我就好像是32一樣。】
【你天天寫小說有什麽用?你連個房子都沒有將來誰跟你?你寫小說掙到錢了?】
【不試一下你怎麽就認為我成功不了?你話裡話外不還是覺得我不會成功麽?
我今年才23,不是32!!!
我哪怕真的不行,我及時抽身也來得及,在你眼裡我今年就像是四十歲,還是一事無成的老光棍!
呼,我還得感恩戴德,你給我買了一棟產權只有四十年的公寓房,這棟公寓房距離市中心大概有八九千米,距離我回去也有十幾千米,
真好,我真感謝我親愛的媽媽又給我送了一份壓力。】
【你這孩子怎麽陰陽怪氣的?我這是為了你好!】
【真要是為了我好,你不會天天掛在嘴上,就這樣吧,你自己開車回去,我走回去,一個人靜一靜。】
【隨便你,狼心狗肺。】
···
——
站在走廊,秦安憶看著天井,他彈著煙灰,抬頭呼出了一口煙氣。
繁星點點點綴著寬廣無垠的漆黑夜空,可是在天井之中,這片漆黑的夜空只剩下了四方,周遭是那些間隔錯落的門戶,
像是一隻隻的眼睛注視著本該自由翱翔於夜空之中的年輕飛鳥,
那些毫無感情的森冷目光像是一根根的枷鎖扭曲成為手掌,牢牢的抓住飛鳥,
不想讓其翱翔,隻想讓他做一隻籠中鳥,
當他被捆縛在囚籠之中後,還要埋怨他為何不去翱翔。
他扔掉了煙頭,煙頭飄然落下,在地上濺起了點點火星,最終熄滅,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
“還好我死的早。”
——
蹲在503的門口,他拿起了手機,靈感迸發,記錄著每一個文字,每一句段落,
剛剛記憶的浮現讓他有感而發,某種【真實性】被他以文字為載體,輸入後記錄在了記事本當中,
而這份真實性便是為那毫無生氣的作品灌注的生命力,盡管這份生命力的由來讓情感淡薄的他也感到了心口的鬱結與不適,
這份壓力的來源,或許應該屬於原生家庭,
想讓他自由翱翔的是父親,可將其囚於籠中還埋怨他不去飛翔的卻是母親,
母親成天數落這個,數落那個,自認為是為他好,卻從來沒有想過,那些“為他好”之中到底有哪些是真正的“為他好”。
“啪嗒。”
503的門打開了,
門後是漆黑一片,只有兩扇窗戶的房間,借著樓道中的光線,他只能看清一點房間內的模樣,
那只是一間毛坯房,毛坯房之後也無半個人影,
他定定的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如果無牙仔還在,他肯定會進去看一眼的,
可是無牙仔這個最大的依仗不在,如果這樣還要進去的話,那就不是取材,而是給自己找麻煩了。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他走到了電梯門口,
電梯門打開了,
他雙眼微眯,
在那電梯門之後,並非電梯中的景象,
一門之隔,卻是另外一層五樓的樓道,
電梯門之後的樓道裡,也有一個他站在樓道當中。
可以知曉的是,他被卷入了怪談當中,
運氣好的話,他能回家把這次怪談寫出來,
運氣不好的話,那他就是這次怪談的主角。
“看來你不是很想讓我走嘛。”秦安憶打了個哈欠,
沒有恐慌,沒有懼怕,他走向了樓梯,
只不過此刻的樓梯口卻被一面磚牆所擋住,在那磚牆上,還有著水漬,
水漬沾濕了磚牆的某塊區域,和乾燥的牆面形成了鮮明的比對,而那濕漉的牆面,恰巧展露的是一個大致的人形。
而503的門發出了吱呀的聲響緩緩的打開,
像是在邀請著秦安憶進去一敘,看起來,盛情難卻。
“既然你都盛情難卻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的進去做客吧。”
秦安憶說著,回身走入了503室,一邊走著還一邊說,
“怪談,我要進來了哦。”
甫一進門,身後的大門便猛然關閉,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房內一片漆黑寂靜,少得可憐的能見度還是由那兩扇窗戶之外的街邊路燈所提供。
“所以,你想怎麽做?是直接現身來殺死我?還是先從心裡層面的恐懼來擊垮我?”秦安憶自言自語著,打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
手電筒所提供的光源當中,室內只有他一個人,
而那怪談的本體並未現身,
亦或者,怪談只是存在,卻無本體。
他並不清楚,只聽聞水滴落地的聲音,
“滴答,滴答。”
秦安憶在漆黑的房間內,並未移動,恍然間,他感覺到刺骨的涼意從後脖頸處傳來,
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如同冷顫一般,
那是水滴滴入了脖頸,
就好像在這室內下起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一般,
可是那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還夾雜著人聲。
“我恨死你爸了,能恨出個窟窿來·。”
“我這是為了你好。”
“為了你好。”
“我這是為了你好!你這個孩子怎麽就不懂我的苦心?”
···
無數的聲音夾雜在這雨聲當中,有男有女,而大多的聲音的內容,都和埋怨伴侶,埋怨孩子有關,可是最終,這些埋怨化作了所謂的“為了你好。”
哪怕捂住了耳朵,這些聲音也能準確的透過遮蓋住的手掌,進入到耳膜當中,
莫名的無力與煩躁自心底滋生,在這些嘈雜的聲音當中,
雨聲漸漸變大,那淅淅瀝瀝的小雨也在朝著中雨所轉變。
“···”
秦安憶聽著這些熟悉的話語沉默著。
在他身旁的牆壁上,只有一塊乾燥的區域,那是一塊乾燥的身體輪廓區域,
輪廓的形狀和他身體的輪廓相近,
就像是一塊缺了一角的拚圖一般,其他的地方已經拚好了,只差他一個了。
那乾燥的輪廓張開了雙臂,似乎想要迎接他去往,從那乾燥的牆壁中也傳出了聲音,
“來到這裡,我不會害你的,來到這裡,你就再也聽不到那些話了。”
他搖了搖頭,甩了甩頭髮上的水跡,雙手攏住頭髮,接著整齊的攏在了腦後,用皮筋重新扎起了馬尾。
“面對這些所謂的為了你好,可是不能逃避的,因為一旦逃避了,他們反而會更加的變本加厲,我大概明白了,你這個怪談的由來,或許就是因為這些壓力產生後集聚而誕生的吧,畢竟八尺女的誕生也是因為人類的惡,那麽負面情緒是否也會助長怪談的誕生呢?或許是吧,我不太清楚,畢竟你只是我遇到的第二隻怪談,
可是可以確定的是,所謂的為了你好,也是一種壓力,一種來自原生家庭的壓力,從我進門開始,這些聲音便在挑動我的情緒,如果我還有著正常人的情緒的話,說不定就進去了,可是我情緒很淡薄,那麽我不妨做出一個猜測吧,這是一種自投羅網, 因為有的人會逃避,那麽對於不想逃避的人呢?你會怎麽做?”
秦安憶冷靜而又理智的剖析著,分析著,在他說完後,屋中的雨已經停了,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個個從牆壁上走出來的潮濕人形,
他們並沒有清晰的形貌,可是給人的感覺就只有潮濕,
隨著潮濕人形的剝落,牆壁也漸漸的乾燥,
“哦?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了麽?”秦安憶沒有慌亂,只是擰著門把手。
只不過門把手並不能擰開,他被揪住了衣領,控制住了手腳,全身能抓的地方都被那些潮濕的東西所控制住,
它們七手八腳的將秦安憶貼合在了契合他輪廓的那一面,
緊接著,他便融入了那牆壁當中,
他身上那潮濕的部位貼合,補全了牆壁上那屬於他的乾燥區域,
那些從牆上走下來的潮濕人形,也複歸原位,
很快的,所有潮濕的區域水分漸漸的蒸發,最終化為了乾燥,
一切,又仿佛回歸了剛剛進入時的狀態,
可是,牆壁上又漸漸的滲出了水跡,
水跡忽而蒸發,忽而滲出,
嘈雜的響聲從牆壁中傳出,但是聲音卻慢慢的變小,最終隻化作了秦安憶的聲音,
只是這聲音森冷而強硬,
“去你媽了個嗶的為了你好!”
水跡從牆上滲漏,如同門一般的,秦安憶從那滲漏的水跡當中走出,
手上還抓著一團黑色的水球。
“老子現在吃了你也是為了你好!艸你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