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嗣最後說的這,話算是點到秦睿的要害,別人可以不在乎人言可畏,被人家戳脊梁骨;可秦睿不行,秦家素以忠義傳家,他又與李顯是好友,有些事,不得不得顧忌三分。
今兒在場的人,只要把千騎的嘴堵上就行了,至於監府軍與長孫延,根本就在蘇良嗣的考慮的范圍內,所以他不得不那秦家的忠義之名當引子,迫使秦睿“心甘情願”的讓步。
蘇良嗣是個德行且十分注意官箴的人,以將宰相的名頭擺出來嚇唬人,這種處事方式也不是他的處事原則,現在用的手段是卑鄙了一點,可也是眼下為數不多且救急的計略之一。
有皇帝的令牌,又有蘇良嗣拿外臣“欺辱”皇帝的當借口,秦睿心裡明白,老頭子一定事先得到了信兒,又走通了皇帝那;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自然也沒什麽好說的,秦睿只能擺擺手示意將門給那些人讓出一條路來。
“蘇相,人犯遵您老的吩咐放走了,但末將也要上本結案的,到時候還請蘇相多多在陛下駕前美言,不要讓末將擔上人浮於事,無用之吏的罪名才好。”,秦睿臉上的笑容很勉強,淡淡地說了一句。
“賢侄,你且放心,老夫是不會乾那種背信棄義之事的。你先等一下,老夫去去就來。”,話間,蘇良嗣走向了抱在一起痛苦的長孫延、李氏、長孫元翼三人面前。
“長孫,你呀,唉,老夫知道,你委屈,可也要體諒體諒他,要知道長孫家做的太過了,家破人亡可不止一家人。今兒他在這殺了這麽多人,老夫又放了他一條生路,再大的氣也出了。你放心,他以後不會再來了,長孫家與他們這一脈的帳,從此一筆勾銷。”
秦睿不知道蘇良嗣是哪兒來信心,覺得剛才的那些人能改邪歸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些家夥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殺人對他們來說,那比吃飯容易多了;讓他們“從良”,那這難度不比讓婊子從良容易。
也不知道長孫延是傷心過頭了,還是腦袋有毛病,竟然點了點頭,還對蘇良嗣拱拱手,表示感謝,這一出徹底顛覆了秦睿的三觀,缺心眼還是怎麽地,四十多歲白活了?
蘇良嗣安撫了長孫延後,又留下了一些禁衛軍收拾殘局,轉身臉上的悲切之意就淡了下去,笑呵呵拉著秦睿去他的莊子上坐一坐,忙活了一夜,不請弟兄們吃喝一頓,太不盡人情了。
蘇家的園子與趙國公離的不算遠,所以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蘇良嗣還特意吩咐管事,要把莊子裡好酒好菜都拿出來,好好招待慰勞下兄弟們,相爺請客千萬不能太寒酸了。
“利見啊,老夫這在洛陽的時間不多,但也聽同僚們說過不少你這兩年的故事,尤其是你在廬陵王被廢之時的厚道之舉,更是讓老夫欣慰,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
蘇良嗣從前做過李顯的長史,他這樣勳貴子弟想要積攢履歷,最好的過度就是充任皇族屬官,隨後充任地方,進而扶搖直上成為天子近臣,所以即便當上了宰相,他也記得一份香火情。
提到李顯,秦睿還真聽胖子說過,蘇良嗣在他當太子的時候,還挺照顧的,在先帝和太后面前替他遮掩了不少,說起來也算是個不錯的老頭。
“相爺過譽了,相爺德政五州,惡權貴,擒佞臣,直面君上而面不改色,種種事跡讓末將等後輩望塵莫及,無不心悅誠服。”,話畢,秦睿笑著舉起酒杯,敬了蘇良嗣一杯。
一杯酒飲盡後,
蘇良嗣放下酒杯,笑著說了一句:“唉,長江後浪推前浪了,連你這樣的晚輩都能獨當一面了,以軍功位居千騎將軍,不服老能行嗎?” “老夫,比你父親和程務挺都年紀都大,精力不濟、氣血衰敗,大唐的將來還是要靠你這樣的年輕人;我們這一輩人呢,也是該清算老帳了,退下來頤養天年了。”
“今兒趙國公府的事,老夫知道你很為難,可老夫同樣難,有些事眼見未必是實,武德、貞觀、永徽整整三代人,不管天家還是勳貴之間,有太多了的秘密了。”
“老夫與大多數人一樣,都想把那些秘密帶到棺材裡,埋在地下,可今兒讓你這位皇家衛率的領袖撞見了,私底下怎麽也得有個交代。
老夫也年輕過,知道年輕人的好奇心,與其讓你自己去找,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那不如老夫自己告訴你,就此封住你的嘴,大家都省心。”
蘇良嗣是那個時候代走過來的人,他太清楚秦家的底蘊和千騎的辦事效率了,想要把今天的事挖出來。對於秦睿來說,那就是抬抬手的事。
“相爺,您這可不是想與末將交底,您這想保今兒放走那位,您是怕他不死心,萬一落在末將手裡,不好再討人情,所以想把末將拉下水。”
“末將可不會上您這套兒,我和兄弟們只是來赴相爺的酒宴,其他的末將一概不知,一概不管,只要結案本章能過禦批就行了。”
秦睿的回答有禮有結,他是好奇蘇良嗣與黑衣頭領之間的故事,可也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千騎是皇家衛率不假,可並不是唯一的一支,他犯不著蹚這趟渾水。
只要王方翼掛在上面的案子可以結了,他和千騎能閃開輕身,誰砍死誰都無所謂;那家夥下次最好別落在千騎的手裡,否則就憑著他們在打李顯的主意和殺了那麽婦孺,秦睿也要讓他們好看。
“你小子,不僅膽子大,而且腦袋轉的也快。好,來日事,來日說,一輩人不管兩輩事,老夫也不能護他一輩子。”,見秦睿不上當,蘇良嗣笑了笑,抬起酒杯示意繼續吃喝。
面上雖然波瀾不驚,但蘇良嗣心裡實在是沒底,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那人選錯了對手,秦睿這個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心機和手段都是上乘,那孩子與這樣的人為敵太不明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