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記儲位的可不止是譙國太妃-韋氏,朝中的不少臣工更是惦記,國本之事一日不定,這紛爭就永不會結束,前太子-李顯,就是個例證。
武皇也是很是頭疼,有些舉棋不定,所以對此事一直諱莫如深,並輾轉反側,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後面的牽扯有多深。
再加上近日怪夢連連,所以她特意招來內史狄仁傑、納言楊再思,鳳閣舍人張嘉福、地官尚書格輔元四個通曉玄學的重臣來解解夢,說說立太子的事。
其夢一曰:武皇夢到自己下雙陸,卻始終不能贏。
狄仁傑出言解釋道:雙陸不勝,是因為沒有子了,這是天意在警示陛下。東宮之屬於乃是天下根本,根本一動,天下就危險了。
前有曹子健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後有章懷太子的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如果武皇不能讓兩姓宗室共存,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就不會終結。
其夢二曰:武皇夢到一隻大鸚鵡,單翼折斷不能飛翔。
這就簡單了,格輔元隨機解釋說,武是陛下的姓氏,兩翼是指二子,單翼折斷是指先太子-顯。
“陛下,臣看天下人都還思念唐朝恩德,立先太子顯就是出於這種考慮,但可惜天不假年,先太子薨逝,老臣實在無話可說。”
狄仁傑這話說完,地官尚書格輔元趕緊把話結了過去:“陛下,今來一些朝臣,受了小人的蠱惑,不少人都進言,請陛下立魏王為嗣,臣有不同的看法。”
格輔元說的小人正是鳳閣舍人張嘉福,而且說這話的時候,毫不隱晦的瞪了他好幾眼。當然,格輔元也不是只會噴人,他也是有自己獨特的見解的。
格輔元本來也是很看重李顯的,寬厚,仁義;但如今人已經沒有,矬子裡拔大個,只能選擇相王。這選太子,不像認公主,非先皇嫡子哪裡行。
且他心裡門清,武皇姓武,她自然傾向於把江山傳給武氏子弟,綿延萬年,傳承國祚。朝中像張嘉福這樣趨炎附勢的小人,也正是抓住了她這一心思,才如此行事。
所以想改變武皇的心意,就只能在母子情親上做文章。是以,上前言道:太宗皇帝櫛風沐雨,親冒矢石,方才平定天下,傳於子孫。
先帝將二子托付於陛下,陛下現在卻要把天下移交給外姓嗎?
況且,姑侄與母子哪個關系更親近?陛下立兒子為太子,千秋萬歲後可以配享太廟。
若立侄子,從沒聽說有將姑姑配享宗廟的?先太子是不在了,可相王還在,事到如今,要立太子就只有相王。
“相王?哦,格尚書說的真好!仗殺親侄,逼死老相,虧待功臣,刻薄對下。還有他那什麽起居郎-延佑!”
“格尚書,要是立相王為太子,那陛下當初何必多此一舉,接受兒子的擁戴呢!照著你這麽說,那大周是開國開錯了,還是陛下登基登錯了?”
張嘉福這大帽子扣得好,所以一朝天子一朝臣,作為大周的臣工,自然要把陛下和大周放在第一位。像格輔元這樣,深受陛下隆恩,又想著李氏的,就已經是不忠不孝了。
他自己站出來獻醜不說,更是把那失德之輩捧出來,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放肆,滿口胡言,離間天家母子,攀誣國家重臣,居心何在?相王是陛下親子,兩朝正朔,即便有些毛病,陛下親子教導也就是了,怎可放棄!”
“魏王賢德,禮賢下士,從無苛待功臣、勳烈,殘殺同宗手足之事。”,張嘉福毫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
啪,茶盞一摔,武皇一挑眉毛,二人都嚇的機靈,老老實實的推到一邊,低頭不語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陛下不比過分憂慮。二位同僚,也是於國為忠,所以才君前失宜的。”
“立儲之事,事關國本,陛下還宜乾綱獨斷,朝野的議論自然就消失於無形了。”
納言-楊再思是個人精,屬於那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角色;從來沒跟同僚們回過臉,也從來沒出過岔子,是官場上的老油條。
用他為納言,就是為了調和朝中官員的火氣,協理陰陽;這不,見武皇,見大夥都不痛快,他趕緊出來打個圓場。
“針尖對麥芒,胡鬧!”,損了幾人一句後,武皇繼續說:“懷英留下,其他都退下吧!”
指了指幾人的背影,武皇歎了一口氣,隨即言道:“懷英啊,你看看,這些都是不成器的,根本無力為君分憂。”
“你對此事,緘口不言,諱莫如深,是什麽意思!朕怎麽覺得,你和利見一樣,都意志消沉了呢!”
狄仁傑的態度至關重要,他有不少門生在朝供職,且與岑長倩、秦睿等領兵大將關系密切,如果不能爭取到他的支持。
不管是立武旦,還是武承嗣,都必須爭取到他的支持,否則東宮那把椅子,也是坐不穩的。
“於私來講,母子肯定親過姑侄, 於公來說,相王又是陛下和先帝的苗裔,格輔元說的並沒有錯。”
“但相王,性格多疑,桀驁非常,與臣工們的關系很是不好,尤其是與軍中的將領,臣是怕將來。”
狄仁傑的話,沒往下說,但老於世故的武皇,哪裡能聽不懂。相比於處處有親信的魏王,武旦的勢力更加單薄,更加好控制。
天子嘛,是不希望把權力分給別人的,即便是子、侄依然如此,狄仁傑這話,就是給武皇吃了一顆定心丸。
立武旦為太子,武皇在位期間,不用擔心相王勾結軍隊來篡位,他沒有那個實力。
至於將來,他能不能守住這份家業,鎮壓住滿朝文武,那可就不好說了。
呵呵......,“一語中的,你個老狐狸啊!相王的缺點是不好,畢竟是朕的親子。些許毛病是有,但朕以為,不是不可教化!”
“哎,你還沒說利見呢?那小子西征歸來後,就窩在長安不回來,他是身體病了,還是心裡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