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做了一首傳統搖滾?”
胡爽覺得自己頭嗡嗡嗡的,他非常不能夠理解。
傳統搖滾的市場已經死亡很多年了,當年紅極一時的唐朝、黑豹、魔岩早就歇菜了。
現在流行的是汪峰和五條人這種。
當然,按照陸正陽的描述,他的新歌不屬於上述的任何一種。
胡爽覺得自己快要裂開了,“能改改嗎?”胡爽試探地問。
陸正陽果斷地回答他:“不能。”
胡爽絕望了。
陳靖天的首尾還沒有了結完,現在關至純不在營地裡,臨走之前關至純囑咐胡爽,只要陸正陽不把錄製棚炸了,那麽他要幹什麽就隨便他。
畢竟,按照前幾次的經驗,只要是陸正陽自作主張的事,後果都很喜人。
但胡爽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喜。
傳統搖滾是個必撲的曲種,胡爽可以把頭按在這裡說這句話,不然他這十幾年的獨立音樂人算是白幹了。
任何一個負責任的總監,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必撲的項目進入市場試水,畢竟這種事總監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胡爽快速轉動著小眼睛,算計著如何不傷感情地打消陸正陽的念頭。
陸正陽識破了他的詭計,直接殺人誅心道:“胡老師,要不然我們現在給關老板打個電話問問?”
胡爽:?
胡爽半張著嘴,驚訝地盯著眼前這個頗有姿色的帥哥,心想這麽高的顏值怎麽能說出這麽傷人的話。
如果胡爽真的打電話給關至純,那麽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做。
陸正陽這是打定主意不給他留退路。
“胡老師,我可以做嗎?”
陸正陽無辜地眨著大眼睛看他。
胡爽勉強地牽動嘴角:“可以啊,怎麽不可以。當然可以。你要是堅持的話,我這邊就讓你試試。”
“只是後果你自負罷了!”
胡爽弱弱地放出這句狠話,含恨轉身離開。
……
胡爽是鐵青著臉進入音樂組的。
同事們見到他這副模樣都很奇怪:“胡總,版權那邊出問題了嗎?”
翻唱別人的歌需要買版權,有時候溝通不順利就會導致原本定下的歌沒法唱,三公翻唱的幾個製作公司都很大牌,同事們都以為是版權方面的原因。
“不是版權方面的事。”
胡爽懨懨地說:“是陸正陽要原創。”
“什麽?”同事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活。
“陸歌神又有原創了?”
“還是《像我這樣的人》那樣的嗎?”
“胡總,你何德何能撞上這麽大的氣運啊,播出之後你又能沾光漲不少商務吧,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今晚你必須請客吃飯。”
“沒想到啊,小鼻子小眼的小胡居然也給咱們來欲揚先抑這一套了。”
同事們紛紛笑著表示胡爽矯情。
胡爽看著他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陸正陽做的是一首傳統搖滾。”
“蛤?”
辦公室瞬間一片安靜。
胡爽滿意地看著同事們目瞪口呆的表情,我所受過的苦,你們也必須承受。
同事們緩了一會兒,還是無法接受這個設定。
“不是,你沒告訴他傳統搖滾已經涼了好些年了嗎?”
“陸正陽這是飄了嗎?覺得自己牛逼了嗎?想沉浸於自我表達嗎?到時候沒人聽他唱歌,看他哭死!”
“撲啊,
怎麽不撲,這歌必撲!”一位大舌頭的同事激動地說。 胡爽閉著眼睛聆聽同事們的議論,感到欣慰,他就知道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一個內行會不激動,這樣一對比他還算沉得住氣。
這時候,郵箱‘叮’的一聲,收到新郵件。
胡爽睜開眼,看見陸正陽發來的demo,冷笑一聲,插上耳機。
迷幻的音樂進入腦顱。
……
胡爽驚了。
大舌頭的同事表達欲很強,“撲!撲!撲!”,他不斷地重複說。
胡爽放下耳機:“這首歌是不會撲的,但是會更慘,陸正陽會被黑得體無完膚。”
同事們疑惑地看著胡爽,什麽情況?
胡爽指著電腦屏幕:“你們過來聽聽。”
三五個同事湊過來,艱難地分享兩隻耳機,一句句歌詞進入他們的耳腔。
同事們驚了,放下耳機。
“我怎麽感覺這歌詞不對勁啊?”
“這是在罵我吧?好像是在罵我吧?”
“陸正陽做出了一首辱罵觀眾的傳統搖滾?”
……
“請你解釋一下這段歌詞的意思。”
明亮的辦公室中,胡爽面無表情地端坐,手裡拿著陸正陽創作的歌詞——《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回憶文字流淌著懷念,可是已沒什麽好懷念。’
‘可是你曾經的那些夢,都已變得模糊看不見。’
‘那些為了理想的戰鬥,也不過為了錢。’
陸正陽調整了一下坐姿:“這段話的意思就是,我對這個世界絕望了,嘴上說著阿巴阿巴阿巴,其實全都是圈錢的騷話。”
胡爽深吸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好的,那麽請你再解釋一下下面這段話。”
‘可是我最恨的那個人,他始終沒死在我面前。’
‘還沒年輕就變得蒼老,這一生無解。’
陸正陽說:“一想到狗逼們都還活得好好的,我就煩躁。我這輩子算完了,沒機會。”
“好的。”
胡爽連續深呼吸了兩次,指尖顫抖著指著下面一行字。
“請你再解釋一下這段。”
‘你曾熱愛的那個人’
‘這一生也不會再見面’
‘你等在這文化的廢墟上’
‘已沒人覺得你狂野’
陸正陽說:“禮崩樂壞,而我一人獨美,周圍的人眼睛都瞎了。”
“好的。”
胡爽艱難地深呼吸了三次,覺得心態勉強穩住了,可他眼睛一掃到下面那段話,他就覺得自己現在急需一台吸氧機。
“請你解釋一下,什麽叫做——”
‘——那些讓人敬仰的神殿’
‘只在無知的人心中靈驗’
‘我住在屬於我的豬圈’
‘這一夜無眠’
陸正陽:“就是字面意思。傻逼們把那麽傻逼的玩意奉為圭臬,我這還怎麽玩。我這輩子完了,雙押。”
胡爽:?
胡爽震驚地一呼一吸,仿佛難產。
“下面的歌詞還需要我給你解釋嗎?”陸正陽扯過胡爽手裡的那張A4紙對著他念。
“我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裡”
“物質的騙局”
“匆匆的螞蟻”
“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他不傷心。”
“朋克嗎?這就是我想要達到的效果。”陸正陽滿意地把那張A4紙折疊,好整以暇地觀察胡爽的表情。
胡爽的臉色慘白,這歌詞攻擊性實在是太強了,他無法想象,這首歌如果真播出去是個什麽下場。
“也許我確實應該給關至純打一個電話。”胡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