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人左手虛握置於腰部有如刀鞘,右手無名指與尾指彎曲至掌心,大拇指扣住尾指與無名指的指甲端。
是為藏甲。
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伸直如寶劍出鞘。每念出一字用右手手指如劍在空中橫批豎畫,奇數為橫,偶數為豎。
四縱五橫藏六甲。
奇門遁甲,縱橫闔辟,變化無窮。
趕屍人的身軀已經凌空飄起七丈,高聲吟誦道:“臨兵鬥皆陣列,前行者者臨前,列陣皆鬥兵行……”
大殿內殺手高漢陽長刀出鞘,他沒有第一時間去追殺趕屍人,因為靠牆的九具屍體幾乎在同時啟動,額頭黃色符紙上用朱砂寫著清晰的文字,四縱為兵者陣前,五橫為臨鬥皆列行。
四縱五橫搭成了一個直角,外角如箭矢般對準了山門的方向,內角將室內所有人包容其中,陰寒的殺氣充斥著整個佛殿。
不退!
也無路可退!
高漢陽大吼一聲,揮刀衝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四縱隊尾,首當其衝的就是前字位僵屍,一刀橫削,試圖將這僵屍頭顱斬斷,高漢陽出手從不留情!
如烏雲般凌空漂浮在雨夜中的趕屍人雙手的拇指和食指圍成圓形,默念大日如來之自在力,結前字印。
前字位僵屍足尖一點,身軀如螺旋般向上升騰而起。
趕屍人手勢隨即一變,無名指,中指,拇指直立,小指,食指彎曲,默念大日如來之金剛薩朵。
五橫之中鬥字位僵屍低頭,雙手從頸後脊椎之中抽出一根鮮血淋漓的三尺鐵錐,在臨皆兩字位僵屍的掩護下向高漢陽的咽喉刺去,勇猛果敢,出手如電。
高漢陽反手一刀將刺向自己鐵錐磕開,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此時已經升騰到大殿屋頂的前字位僵屍從空中俯衝而下,雙臂伸直,烏黑的拳頭挾風雷之力強攻高漢陽的頂門。
高漢陽不得已再退,行字位僵屍雙拳重擊在地面上,堅硬的青磚如同被一雙鐵錘擊中,嘭!的一聲碎裂成渣,隨之出現了兩個深深的凹坑,拳印清晰可見。
書童茗兒嚇得身如篩糠,他想逃卻連一步都挪不動了。
趙長卿護住白玉宮,大聲道:“白姑娘別怕,我來保護你。”手中油布傘撐起擋在身前。
白玉宮嗤之以鼻,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先把自己保護好再說,拿油布傘當盾牌,你是來搞笑的嗎?
她一把抓住秦浪的胳膊,這種時候,這死骷髏居然還在裝死,得想個辦法逃走。
秦浪入戲了,反正有白玉宮拖著,以不變應萬變。
茗兒望著蜂擁而至的僵屍,顫聲道:“公……公子……鬼……鬼……”
趙長卿大吼道:“君子胸懷坦蕩,我有浩然正氣,豈懼魑魅魍魎,茗兒!筆墨伺候!”
書童被他這一吼方才如夢初醒,哆哆嗦嗦去解開包裹。
噹!
高漢陽第二次試圖從四縱中末尾的行字位僵屍實施突破。
行乃超人之境界,代表涅槃之大日如來之境,趕屍人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圈起,左手其余手指輕輕握拳,以右手包覆左手,結行字印。
高漢陽的這一刀成功砍在行字僵屍的頭頂,長刀發出金石之聲,僵屍紋絲不動,皮毛未損。
六甲潛動,九星暗湧,九具各自代表真言的僵屍先後啟動,高漢陽不得不再退,僵屍步步逼近,包圍圈變得越來越小。
書童茗兒哆哆嗦嗦展開長卷,青山書院的弟子趙長卿揚起飽蘸墨汁的狼毫,
望著熊熊篝火,揮毫潑墨,氣吞萬象,提筆的那一刻起,他渾然忘記了周圍的險境,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這篇《浩然正氣歌》之中。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
轟!
室內的那堆篝火並未添柴,烈焰卻突然躥升起來,橘紅色的火苗高達兩丈,熊熊火光將這個殘破不堪的大殿照得亮如白晝,九具僵屍也被這突然升騰的火焰驚了一下,動作為之一滯。
火光從破損的屋頂衝向天際,凌空漂浮於夜雨中的趕屍人看到那突然暴漲的火光心中也是為之一沉。雙手食指立起,其他手指彎曲如勾結臨字印。遇事具不動不惑之意志,默念降三世明王之不動心。
穩!
殺手高漢陽抓住這難得的時機,挺刀再衝。
白玉宮高聲道:“臨兵乃此陣中樞,破其一則功成!”她早已看出趕屍人利用九具僵屍布陣, 也知道如何破解,但是她自己是沒能力做到的。
高漢陽氣沉丹田,前衝之際,將體內所有能量集中於握刀的右臂,揮刀之時真氣外放,雪浪般的刀芒瞬間增長,看上去刀身在頃刻間增長了一倍,刀劈中樞臨兵二屍,這凝聚全力的一刀誓要破去陣法中樞。
此時趙長卿的《浩然正氣歌》已經寫到——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他的書法寫得極好,鸞漂鳳泊,力透紙背。
每寫完一句,篝火就燃得更旺一些,與之對應的光芒更是成倍增長,火光已經映紅了半邊夜空。
趕屍人雙手手指全部向內彎曲交叉組合,結陣字印。聽靈界之聲,默念大日如來之慈悲心。
慈悲心對自己,驅使九具僵屍彼此照應同心協力首尾呼應。
鬥者兩字位僵屍奮不顧身地向前衝去,以身體為臨兵二屍擋住高漢陽氣貫長虹的一刀,刀芒如雪,從鬥字位僵屍的右肩劈落,斜向切開它的肉體,一刀破兩屍,刀鋒斬斷鬥字位僵屍之後繼續切開者字位僵屍的屍體刀鋒從僵屍的左下腹破體而出。
兩具被一刀分為兩半的屍體轟然倒在了地上,斷裂的肢體仍然在地上掙扎。
——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
趙長卿筆走龍蛇,已達忘我之境。
篝火即將燃盡,可是衝天的紅光卻越來越盛,這光芒並非來自於木材的燃燒,而是趙長卿貫注於筆墨中的浩然正氣。
狼毫可破甲,筆墨能吞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