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一不相信李曉白是一位圓夢師,就像他不相信李曉白報給他的名字是真名一樣。
“誰會取這麽一個奇葩的名字?小白?還公子糾呢!”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伍六一不想去兌獎,一罐可樂而已,他不會看在眼裡,他甚至極端的認為,自己若是去兌獎,就是侵佔別人的利益。
就是這麽方!
只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若非如此,他也就不是伍六一了!他吃苦耐勞,踏實肯乾,修鞋從不偷工減料弄虛作假,更不會漫天要價,一來二去的,在小鎮上的口碑特別好,上他這兒來修鞋的人,還是挺多的。
一上午,他基本上沒閑著,一位老大媽剛走,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漢,就大大咧咧的坐到了他對面的小凳上。
大漢將腳上的三節頭皮鞋一伸:“鞋底子磨損的太厲害,給弄弄。”
伍六一也不多話,頭也沒抬,脫下鞋子直接開乾。
這種款式的皮鞋,他最熟悉不過了,當年在部隊,他穿的就是這種皮鞋。
麻溜的釘掌,上油,一通保養下來,三節頭皮鞋煥然一新。
壯漢看得連連點頭:“行啊,這手藝!果然和他們說的一樣,沒的挑!多少錢?”
伍六一不卑不亢:“免費!”
壯漢有些驚奇:“修鞋不收錢,新鮮!風格夠高的啊!你可真閑,你擱這兒這義務勞動呢?”
伍六一不愛聽他的冷嘲熱諷,也懶得同他廢話,頭也不抬,指了指電線杆上掛著的紙牌子。
壯漢扭頭一看,咧嘴笑了:“軍人免費?我說兄弟,就你這小破攤兒,也值得整這噱頭?”
伍六一頓時不悅:“什麽噱頭不噱頭?我這要是噱頭,我會直接在下面注明“掛羊頭賣狗肉”,我明人不做暗事!”
壯漢更樂了:“挺有個性!就你這身板,最少得有一米八吧?乾這個,吃的飽嗎?”
伍六一抬頭,直視著壯漢的眼睛,脖子一梗:“吃不吃得飽就不勞你費心了?鞋也給你修好了,趕緊走吧!說了免費,就免費!甭廢話!”
壯漢感覺到自己受到了挑釁。
小眼一眯,愣種勁兒上來了:“我早就退役了,早就不是軍人了,在哪兒不能省倆錢,我佔你這便宜?”
伍六一比壯漢還愣,毫不相讓:“這不叫便宜!這叫有錢難買我樂意,知道不?”
壯漢謔然站起:“你小子聽不出好賴話是不?這麽牛逼?”
伍六一不想被人俯視,也謔然間站了起來。
只不過,可能是因為坐的太久了,傷腿微微打了個顫。
站穩之後,毫不示弱道:“士可殺不可辱!”
壯漢注意到了伍六一的傷腿,眼神頓時變得柔和了許多。
就在這時,一個伍六一非常熟悉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了。
“你想怎麽樣?想練練的話我陪你!”
伍六一循聲望去,臉上的笑容頓時泛開了。
壯漢背後站立著的,赫然是一身軍裝的許三多。
幾年不見,許三多明顯壯碩了許多。
伍六一顧不得和那位壯漢頂牛了,直接將其無視了。
三兩步走上前來,先在許三多的肩頭擂了一拳,上下打量一番,又笑著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軍裝不錯!這就是你們死老A的軍裝嗎?”
許三多的目光也從壯漢臉上移開,神情非常複雜的看著伍六一。
板著一張臭臉,
答非所問道:“你不是說不離開部隊的嗎?為什麽放著好好的事務長不當,偏要跑來修鞋?” 伍六一死硬道:“修鞋怎麽了?你不要看不起修鞋的,革命分工不同而已!……”
被兩人無視的壯漢,仿佛一瞬間明白了一切,趁著兩人敘舊,他選擇了默默離開。
只是在離開之前,偷偷的將一張百元大鈔放進了工具箱裡。
許三多根本就不聽伍六一那什麽分工不同的言論,臉上的表情既糾結又痛心:“你說你幹嘛這麽乾?你這不是……”
許三多有些說不下去了,語帶哽咽,臉上的神色更加難看了,好像要哭了似的。
伍六一故作輕松的笑著說道:“你個許木木,都成了老A了,還是這麽木!你根本就不知道修鞋的好,你看我這天天坐著,比你們輕松多了?
再說了,當個公務員也不過就是天天坐著嗎?我幹了一份跟公務員差不多的差事兒,你怎還這表情呢?”
許三多根本就不聽他瞎扯淡,久久凝視著伍六一的傷腿,看的伍六一都有些不自在了。
只能乾笑:“有啥好看的?早就好了!要不要我給你起個大飛腳看看?”說著作勢就欲助跑。
許三多連忙阻止:“行了行了,你,你你,別折騰了,你就坐下吧。”
伍六一不坐,咬著牙強撐著來回走圈,給許三多展示他的傷腿恢復的有多好。
許三多看的眼眶微紅。
伍六一不敢再折騰了,他可清楚地記得,史今班長離開部隊時,許三多哭的有多麽的驚天地泣鬼神。
於是他就笑著一邊收拾攤子,一邊邀請許三多去喝一杯。
見許三多情緒不高,伍六一繼續裝逼。
“多久不見了?見面非要把我整哭嗎?我給你說,我這修鞋的工作真的挺好的,你瞧瞧,多自由?想乾就乾,不想乾就收攤,天不收地不管,而且還不少掙!”
突然,目光所及,伍六一看到了工具箱裡的那張百元大鈔。
正好現身說法。
他將那張百元大鈔拿在手裡,在許三多面前晃了晃:“瞅見沒有?這是一個上午的收獲,上午100,下午最少也得100,一天200,這一個月就是6000,晚上再加加班,不用怎麽辛苦,月收入就輕松過萬了……”
見許三多根本就不接他的茬,伍六一繼續吹:“唉,三多,我跟你說,自從我離開部隊之後,運氣特別好,還真應了那句話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運氣來了,門板都擋不住。
離開部隊以後,我吃的好,睡的好,連做的夢全都是美夢。你還別不信,就今天早上,你猜我看見啥了?呃……”
噴著噴著, 伍六一終於意識到,好像是噴禿嚕瓢了。
早上出門時看見的那一幕,實在不足以為外人道哉,尤其是跟許三多。
伍六一為了掩飾尷尬,話鋒一轉,繼續搞氣氛:“我喝罐可樂都能中獎,你能不能?看看,看看,我這剛中的獎,兌獎兌到手軟,都不屑去兌了……”
伍六一就這樣一邊收拾著,一邊語無倫次的絮叨,多少有些沒話找話。
收拾完之後,見許三多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伍六一繼續搜腸刮肚的找話題:“昨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裡頭有個美女對我說,我今天一準兒能中大獎,我是不信!你信不信?”
誰曾想?許三多好巧不巧的就在這會兒緩過勁兒來了,伍六一甚至瞅見這家夥眼前一亮。
許三多:“那一定得去試試,我爹說,夢是一種預兆。”
說完之後,許三多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了。
幫著伍六一一起收拾攤子。
一邊收拾東西,還一邊問,鎮上哪兒有賣彩票的?
伍六一有些納悶:“你是不是缺錢?”
許三多一陣黯然:“我剛去拘留所看了我爹,我爹和人合夥開了個小礦,開山炸石的炸藥全放在家裡,結果炸了,炸塌了我家的房子,傷了鄰居,合夥人跑了……”
說到這裡,伍六一頓時明白了。
他就在鎮子上,當然也聽說過這件事,可是卻沒將這件事和許三多家聯系起來,此時才恍然大悟。
趕緊安慰道:“別著急!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坦然面對,咱們一起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