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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英錄》第3章 魂歸5馬
  夕陽老去之際,余暉最盛,待得盛極,這抹光便於短瞬之間隱沒山後。

  世間大地,便只剩夜幕沉沉。

  此刻,就著一盞忽明忽暗燈火,陸松捧杯,正與陸鳴秋之父陸喜推杯換盞。

  陸松此時已經酒過半酣,原本白淨的臉上漲得通紅,言辭也沒往日那般流利。

  “陸喜兄弟……這事就……這麽定了,我明日……帶英兒和……鳴秋先過去,你稍稍便來。”

  說罷,他看了眼陸英與鳴秋兩個孩子,心下甚慰,不自覺酒意消退了些許。兩人正聚在一起說笑,聽聞陸松講到他們,便回頭來看,又聽說明日便要啟程,心下歡喜,兩人互做鬼臉一笑,又玩鬧去了。

  陸喜聞言,捧起酒碗,與陸松碰了一下:“陸松大兄弟,我一個莊稼漢,他母親又過世得早,這幾年來鳴秋全虧你照顧,我已經感激不禁。你這次要走,還順便帶上了鳴秋,我真的感激不盡。等我明日賣了田地和屋宅,就來投奔你。”

  兩人將碗中酒一飲而盡,陸英又為兩隻碗中添上酒,道:“那是再好不過了,那為官為相的……嗝……也要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我不過一教書先生,領了鄉鄰的月俸,自然要為鄉鄰們教好孩子。可惜我學問淺,不能入朝為官,亦不能教導孩子們向善,倒讓英兒和鳴秋在此受了屈辱。”

  “大道理我不會講,不過說句實話,孩子們打打鬧鬧是常有的事,我們原來也不應該放在心上。”陸喜壓低了聲音道,不想讓兩個孩子聽見:“但這兩個孩子也是苦命,跟著我們兩個大老爺們。我一個粗漢子,哪懂娘們那些活計,平常都是從隔壁張大娘、李大嬸那裡討點衣裳來給他穿。這次他們受了羞辱,難保日後不再受他們羞辱,到時候,更加難堪,兩個孩子要是因為這事心裡難受,我這當爹的,就更難受了。”

  “陸喜兄弟說得是,我也是存了這般念頭,才想到遷離此處。湖霧雖然也不過是個小鄉村,但好在清淨,孩子間也更淳樸些。”

  陸喜聞言,又捧起酒碗,向陸松敬道:“那就麻煩陸松大兄弟了,將來我們一家去湖霧生活,也全拜托兄弟照顧了。”

  “陸喜兄弟,一家人,又何必說兩家話。往後我們就福禍同當,同宗之下,以兄弟相稱了,我年歲稍低,就敬你為兄,你往後稱我為松弟就是了。”

  陸喜正將酒送入口中,聽聞陸松話語,連忙推卻,疾呼“使不得,使不得”,原本黝黑的臉龐漲得通紅。

  他推卻再三,卻講不出什麽道理來,陸松反倒一再堅持,如此再三,他也隻好受了兄長的稱呼。

  “兩個孩子感情頗深,你我結為兄弟,他二人將來自當也為兄弟,喜兄,我們就共舉此杯,同祝你我二家修得百世同好。”

  陸喜大喜:“好,松兄……弟,咱們幹了這碗酒,以後就是百世……那什麽好了。”

  那兩個孩子早就上過學堂,聽得陸喜這般說,禁不住捧腹大笑起來。陸鳴秋跑到陸喜跟前道:“阿爸,將來我出息了,也要送你去學堂,讓你也能和陸先生一樣識文解字。”

  “好,好,好。”陸喜高興,又一仰頭,飲盡了碗中酒。

  陸松也一飲而盡,酒過三巡,他不自禁豪興大發,念起詩來:“千裡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願鳴秋和英兒能彼此相攜,將來同朝為官,同入內閣,共成一段佳話。”

  陸喜不知詩句意思,

也不懂內閣是何物,卻聽得懂同朝為官,心裡也是止不住的高興。只是他雖飲了酒,好歹也算在他人家中做客,面對的又是私塾先生,始終還是略有拘謹,不便放聲大笑罷了。  陸松喚過陸英和陸鳴秋,道:“你二人今日就此成為同姓兄弟,日後千萬莫忘互相扶持,更不可忘恩負義,如有背負,將來必遭人唾罵。”

  兩個孩子拱手稱禮道:“謹遵先生教誨。”原來,學堂之中,陸松令陸英仍以師生稱呼,到了家中才可以父子相稱,此時他以先生之言教誨,陸英便自覺以先生相稱。

  陸松與陸喜又飲了幾杯,陸松不勝酒力,很快便昏頭睡去。陸喜酒量稍好,但喝得過急,此時早已醉意襲來,便和陸鳴秋、陸英一道,攙扶著陸松上床休息,又和陸鳴秋一同告辭離去。

  陸鳴秋離去後,陸英百無聊賴,也便蒙頭睡了。

  次日一早,陸松昏昏沉沉醒來,見陸英仍在沉睡,不忍打擾,自行舀了碗水喝後,踮著腳尖徐徐出門而去。

  他去學堂,向相鄰們請辭。相鄰們自是百般挽留,奈何陸松去意已決,也隻得由他而去。臨走前,相鄰們又帶著孩子來,送了些吃食,讓他帶在路上。

  學子們自知犯了錯,見陸松時都低著頭,不聲不響。陸松教授他們已有三四個年頭,孩子們雖欺負陸英,但對陸松卻甚為喜歡,此時聽他要走,有的忍不住偷偷抹起淚來。

  “還望你們好生求學,走上正道,將來無論身在何處,都應以君子之道處世。”

  學子們聽罷,拱手拜謝先生教誨。

  待得陸松請辭完畢,已經過了早飯時間。陸英已然醒來,陸喜和陸鳴秋也已趕到自己家中。

  “第一次出遠門,我不知道該準備點什麽,就收拾了點衣裳,還弄了點乾糧,給你們帶在路上吃。”

  陸松聞言,並無推辭,代陸鳴秋收了。

  陸喜又交代了一番陸鳴秋,叮囑其在路上一定好生聽先生的話,不許頑皮打鬧,才匆匆趕回家去賣田賣房去了。

  到得午間,吃過午飯,陸松才帶著兩個孩子開始趕路。臨出鎮口時,又有鄉鄰來送,陸松一一拱手作揖相謝,便風塵仆仆上路了。

  雁蕩與湖霧之間,皆為山脈。一路映入眼簾,皆為山景。

  陸松邊走邊同陸英、陸鳴秋講解,此處有何名勝,有何詩人來過,不自覺腳步便慢了。

  到得五馬山時,已是日落時分。想到此去已有近四年之久,陸松心中無限感慨,便對孩子們道:“宋代徐照曾寫有一詩,名喚《遊雁蕩山》,詩句是‘我來無一語,閑認昔遊蹤。誰種路傍樹,卻遮山上峰。’”

  陸鳴秋聞言,大呼一聲“好”。陸松問他好在何處,他卻囁嚅著道不上來。

  陸英卻答道:“好在見山見樹,卻知天地變幻,時光如梭。”

  陸松讚許道:“好一個天地變幻,時光如梭。不過鳴秋不必自責,英兒也切莫自滿,學問學問,須學須問,三人行必有我師,英兒、鳴秋你們都有各自擅長,也有各自所短,互問互學,方能學他人之長處,補己之所短。”

  兩人又拱手道:“多謝先生教誨。”

  陸松卻道:“如今離了學堂,往後我們不必如此拘謹,多謝先生教誨這六字,就不必在我面前說了。”

  兩人又稱是。

  正在此時,山林間陡然響起一陣哨聲,那山林間野草竟自行站起。定睛一看,才知藏了十幾個人,手上提著樸刀,還有的拿著鋼叉。

  陸松心道不妙,莫非遇見了山賊,暗暗自責不該流連景色,竟誤了時辰。

  眼看對方來勢洶洶,陸松拉起兩個孩子,就欲往山下奔逃。

  山賊之中,一人當先手提樸刀衝來,邊奔邊喝道:“那孔聖人別跑,我們只是收點過路錢。”

  其他眾人四散圍堵上來,眼看已走不脫,陸松隻得停下腳步,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

  他心中念道,如若被那些山賊擒住,要些碎銀,就把自己身上盤纏都給了去,只要能護兩個孩子周全便是。

  那當首漢子衝到眼前,竟不由分說,以刀把重擊陸松腹部,隻疼得他呼吸不暢。

  “讓你別跑,你還跑,你想累死我們嗎?”那漢子收了刀把,惡言道。

  “我……不知……你們來……作甚,心裡害怕,這才奔逃。”

  “他問我們來作甚,兄弟們,他說不知道我們來作甚,你們誰來告訴他?”那漢子笑哈哈對左右道。

  左首一個邋遢漢子出來,叫囂道:“我們都是五馬寨的好漢英雄,山上吃穿用度緊張,出來尋個活路。識相點,就把身上銀子都交出來。”

  陸松無奈,隻得道:“好說,我把身上銀子都交予你們,隻望給我們留個活路。”

  那當首漢子邪笑道:“把銀子都交出來了,自然好說。”

  陸松便從包裹中摸摸索索,把包裡的銀子都交了出去。那當首漢子一收了銀子,卻一腳將陸松踢翻,一刀便刺進了他的肚子。

  陸松吃痛,卻沒望向那漢子,兩眼猶自往兩個孩子方向望去。他伸手要去抓,卻抬不起手來,漸漸沒了知覺。

  陸英和陸鳴秋哭作一團,直呼父親和先生。

  那漢子“呸”一聲吐了口唾沫道:“放你們下山,好讓你們去官府告密,把我們抓起來嗎?”

  正在此時,山路上有人疾奔而來。那十幾人定睛望去,只見一個莊稼漢模樣的漢子疾步奔來。

  陸英和陸鳴秋卻識得那人,正是陸喜。此時他將扁擔兩頭的物什卸在地上,提了根扁擔衝將過來。

  “阿爹,你快跑。”陸鳴秋眼見山賊有十幾人,知道父親定然不敵,疾呼道。

  陸喜聞言卻猶自不減速度,等山谷間回音漸息,他已跑到陸英、陸鳴秋跟前。

  “阿爹,你怎麽不跑,你來那麽快幹什麽?”陸鳴秋哭道。

  陸喜卻道:“我趕緊料理了事情,就想早點追上你們,卻剛巧看到他們害人。”

  話畢,他便使著那扁擔,發狂一般去打那些山賊。可扁擔不過竹子做成,三兩下便被那些樸刀砍得只剩一小截。

  那些山賊玩鬧完畢,才以樸刀一刀刺穿了陸喜腹部。又從他身上搜出丁點銀兩,盡數放入自己口袋。

  陸鳴秋、陸英哭聲更甚,見眾人向自己走來,本欲逃走,奈何已來不及,被那為首的漢子一手一個,提在手中。

  兩個孩子揮拳去打,卻哪是他對手。被他一人一個,丟在地上。其余手下將兩個孩子捉起,看兩個孩子生氣揮拳,反倒開心笑起。

  “二當家,這倆娃娃怎麽處理?”一個山賊問道。

  “咱們大當家和夫人成婚已經好些年頭了,一直沒有孩子,如若將這兩個孩子送上山去,說不定他看著喜歡,留著做了義子也說不定。”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陸鳴秋和陸英卻憤恨不已:“誰要做你們這烏龜王八蛋的義子。”

  二當家對兩孩童的回答卻不以為意:“等上了山,大當家好吃好喝供著你們,恐怕你們就再也不想下山了。你們這兩個趴在地上的勞什子爹,不要也罷。”

  陸鳴秋和陸英一天之內同失親人,心中又悲又痛,鬧了好長時間,才沒了力氣。可手腳沒了力氣,他們猶自口中狂罵,那些山賊卻不想理他們,罵到後來,乾脆撕下他們的衣角,堵在他們嘴上。

  兩個孩子喊不出聲來,只能“嗚嗚嗚”又哭又怒。

  山賊們沿著山路蜿蜒而上,過了半個時辰,才到得五馬山頭。山頭處,以樹木搭建而成的門框上,歪歪扭扭寫著“五馬山寨”四個大字。

  山寨中一人聞訊奔出,見到二當家,喜道:“二弟這趟下山勞苦功高,收成怎樣?”

  那二當家一說收成,卻立馬灰頭土臉:“蹲了一天,就碰上個破落書生,從他身上搜了一兩不到碎銀,後來又來了個莊稼漢,身上也只有一兩不到碎銀。活見鬼了,今天碰上的都是窮鬼。”

  “那書生和莊稼漢呢?”

  “早叫我一刀送去見西天彌勒了。”

  “好,二弟做得極是。上次我和三弟出門,抓了個老家夥,可憐他歲數大,就放他下山去了。誰知這廝竟引官兵來捉我們,幸好我們提前在山上安插了探子,遠遠就發現了,這才躲過一劫。”

  寨主說畢,卻見其余手下提著兩個孩子,便問道:“這兩個孩子哪裡來的?”

  二當家回道:“是那書生和莊稼漢的兒子。 ”

  寨主不解:“他們倆,能生出兒子?”

  二當家自知語失,指了指陸英,又指了指陸鳴秋,補道:“這……可能我說得不清楚,大當家,他們倆不是一家的,這一個是書生兒子,這一個是莊稼漢兒子。”

  寨主這才恍然大悟,卻仍有疑問未解:“既然殺了他們父親,又為何把他們倆擄上山來?”

  二當家道:“是李榮這小子出的主意,說……說……”他猶豫半天,卻不敢說寨主和夫人生不出孩子。

  寨主會意,只是不好當著眾位兄弟的面坦陳,心想夫人上山七年之久,至今未得一子,對自己也是冷言冷語,說不定送兩娃娃陪伴,能讓她心腸軟下來。這麽想著,他暗暗讚許李榮這小子事情辦得妥當。

  只是這兩個娃娃親眼見到父親為寨中人所殺,將來會不會圖謀報復?

  須得試探一番。

  他令手下松開兩個孩子,又取出他們口中的布條。待布條松開,陸英便破口大罵起來,陸鳴秋臉上猶有淚痕,卻沉默觀察著周遭。

  “直娘賊,破山賊,你們殺我父親,我陸英如若日後能夠長大,定當報此血海深仇。”

  見兩個孩子的反應,寨主心中已然有了主意,那破口大罵的小子自是留不得,那不聲不響的小子雖然可留,但心思顯然更為熟慮,日後也不得不防。

  他取過手下的樸刀,正待一刀解決了陸英,卻聽一聲女子的“慢著”。

  回頭望去,只見夫人手扶廊柱,淚痕漣漣,不知什麽時候竟已到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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