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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紅樓夢飄搖》第10章.寶釵香菱慌不擇路
    那夜,在賈府慘變之時,薛寶釵和香菱,隨著焦大、克敦,倉皇跑到沁芳橋頭,寶釵稍作猶豫,轉身往梨香院自己家的方向跑去,香菱毫不猶豫的緊跟其後。

  兩人跑到角門,寶釵看了一眼小夾道,初臨的夜色裡空無一人,和香菱快速跑過,回到梨香院,進院便高喊寶琴,看到母親正室的房門洞開,快步跑進,桌上一盞燭燈被帶進的風吹的飄飄搖搖,房內空無一人,大炕一頭,母親存放體己的雕花炕櫃敞開著櫃門,炕上衣物雜亂,寶釵細看地下牆邊幾個大櫃都櫃門緊閉安然無恙,再看炕上地下,沒有血跡,稍覺放心。

  寶釵不敢停步,嘴裡亂喊著薛蝌、寶琴甚至岫煙的名字,跑至西側自己和寶琴居住的房間。

  室內漆黑,也是空無一人,長出一口氣,回身看到剛隨自己跑回小院,也是氣喘籲籲的香菱,正在盯著東屋薛潘居住的側室,瞪大了眼睛發呆。

  寶釵未及多想,轉身跑向東側那一排廂房,未倒門前也即站住,飄搖的燈光下,門檻上趴著一個人,上半身屋外,下半身屋裡,弓著身子趴在門檻之上,寶釵壯著膽子走進幾步,低頭細看,似是寶瞻,那個也已經被哥哥薛潘收了房的丫頭,鮮血兀自在她的身下流出,從門檻上流進院裡,和著雨水蜿蜒,她身前不遠的地方,一個首飾盒子摔在地下,幾件金銀翡翠玉石首飾散落在泥地裡,在微弱的燈光下,定眼細瞧方依稀可辨,她的左手裡尚且抓幾張銀票,兩人不敢近前,輕呼兩聲,毫無反應,顯然已氣絕。

  寶釵稍楞片刻,壯著膽子跨過屍體跑進屋內。

  廳內黑暗,但地下黑色的血腳印依然扎眼,凌亂著直入寶瞻所平日裡居住的北屋,寶釵隨著腳印撩簾進去,一盞油燈在桌上飄搖,炕上被褥雜亂,一個一絲不掛的歪著脖子偎在炕角,前胸甚至手上滿是血跡,顯然也已氣絕。

  寶釵掃了一眼男子,似曾認識,回頭看時,香菱已在身後,驚恐的說道:“這…這是金桂奶奶的乾弟弟夏三?他們怎麽…”話未說完,便即止住。

  寶釵即刻明白,也不說話,直奔嫂子夏金桂居住的南屋,撩簾進去,帶進的風把窗欞吹得吱嘎晃動。屋內桌上床上,尚且整潔,只是地下也有幾個血色腳印。

  兩人站在當屋發呆,不知曾經發生過什麽。

  此時,臨街出入的小門外傳來嘈雜的人聲,透過窗子,看到四五個兵丁,爭先恐後直奔亮著燈的母親的正房。

  兩人對視一眼,黑暗裡,無法看清對方眼神,但知道身邊有一個可信任的人便覺一絲心安。

  兩人不敢停留,趁著院中沒人,跨過寶蟾屍體,快速跑回小院,往臨街剛剛進來幾個兵丁的小門跑去,剛跑兩步,門外又閃進幾名兵丁的身影,寶釵急回身,拉香菱躲在院中一顆梨樹後面,幾名兵丁毫不停步也是真奔亮燈的正房。

  兩人站在梨樹的陰影裡,側耳細聽,透過嘩嘩的雨聲,臨街的小門外面,一人在大聲說話:“原來賈府這裡尚有小門,你們四個,門口警戒,不許任何人進入,有外出者,格殺勿論!”

  聽到喊聲,黑暗裡,兩人絕望的又看了一下對方,寶釵轉身拉著香菱,趁院中無人,按原路快速跑回剛剛的夾道。

  此時,夾道依然空無一人,只有點點雨滴在地下砸起一個個水泡,看來兵丁尚未搜到此地。

  兩人依然快步跑過夾道,出園中角門,準備左拐進入大觀園的時候,

寶釵拉香菱站住,微微側耳,大觀園裡面已人聲雜亂,哭喊聲、慘叫聲不絕,左側姨丈賈政平日裡居住的正堂倒安靜許多,稍楞片刻,寶釵索性拉著香菱往賈政和王夫人所住的正堂而去,邊跑便氣喘籲籲低聲說:“他們抄家一定是從姨丈姨媽還有老太太的房間開始,這會子,想必那邊已經搶光,也許人倒會少些,”香菱也不言語,只是邊點頭邊喘著粗氣,隨著寶釵急奔。  果不其然,跑進賈政和王夫人所居正院,正房大門洞開,廳裡燈火通明,兩個身著官服的人一站一立,廊下,每隔幾步便掛著一個防水燈籠,發著暗黃色的光,在漆黑的雨夜,每隻隨風搖曳的燈籠,除了其下晃動的光暈之外,光線更顯微弱,而那微弱燈光之前的雨卻更顯細密驟急。一道道細流從屋頂流下,在簷前形成串串珠簾,微光光晃過,顯得晶瑩。偶有疾風,雨水穿就的珠簾便前後左右飄搖,簷下青磚之上,也早已水滴、水流、水窪漫布。

  廊下每隔幾步,便有一個握搶的士兵挺身而立,在微弱的燈光下倒顯得英姿颯爽,而燈光未及的院中,更顯得漆黑。

  寶釵香菱二人壓抑著呼吸,在一塊影壁石後蹲下,大雨澆在身上,兩人瑟瑟發抖。

  稍息片刻,待呼吸稍穩,寶釵扭頭看左側王夫人居室,室內黑暗,黑洞洞的大門敞開著,又細看廊下燈影裡的兵丁,間隔剛好讓開門口,兵丁們手握紅櫻槍,傲然挺立,呆滯的眼睛目視前方,傳說裡,此時的他們,即便有條狗過去撕咬,他們也不會移動分毫。

  寶釵清楚,王夫人居室大且箱櫃眾多,並且看來,兵丁已經搜抄過, 棲身容易,無論怎樣,總比在雨裡這樣被殺的要好。

  黑暗裡,二人彎腰從影壁後移到樹後,再觀察搖曳的燈光下的兵丁,依然面無表情挺身而立,兩人又移到門口簷下,緊貼石階蹲下,石階冰冷刺骨,簷上細流兜頭而下,順著發髻,流進衣內,好在二人身體已經適應這雨水的冰涼。

  突然一道閃電閃過,二人均可看到對方驚恐的表情。

  閃電過後,再抬頭細看看挺立的兵丁,一如既往嚴肅淡定,許多人臉上掛滿水滴,腳下是亮晶晶的水窪,但每人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寶釵又輕捏了一下香菱的右手,閃電過後,一聲炸雷的時候,兩人躍上台階,踩著簷下水窪,彎腰鑽進了王夫人的臥房,躲到門後,回身再看兵丁,依然如故,昂首挺胸英姿颯爽木偶般而立。

  寶釵輕呼一口氣,細看屋內,也顯凌亂,雜物滿地,但終究不是翻箱倒櫃。

  寶釵低頭看了一眼二人腳下流淌著的雨水,清楚鑽箱子躲櫃子是不明智的了。

  稍作猶豫,移步到西側暖閣,撩簾進去,看了一眼,走至榻前,彎腰掀開榻側的青緞圍子,裡面是幾塊木板,拿下一塊,看了看塌下足夠二人容身,又拿掉一塊,先讓香菱鑽入塌下。

  寶釵轉身,借著屋外廊下飄忽的燈光,在地下摸索到一件軟布,毫不關心是衣物窗簾抑或床幔,先擦拭自己裙裾和小腿、鞋底,然後蹲著身子,抬眼看了一眼微弱的燈光下依然挺立目不斜視的兵丁傲岸的背影,慢慢爬到門邊,倒退著把地下兩人留下的水跡擦拭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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