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雲霧繚繞的懸崖上，李霧龍和張三豐兩人對峙而立。

　“閣下的作風行事，言行武學，每一樣都似乎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還有閣下令小徒送來的拳經……”

　張三豐從懷中掏出兩本看似一模一樣的太極拳經，不管是封面，還是上面的字跡都完全一樣，但是新舊程度卻截然不同。一本嶄新得猶如墨跡未乾，一本卻已經歷時百年，每一寸都帶著歷史的滄桑感。

　一陣狂風吹過，兩本書頁不斷翻卷，嶄新的那本拳經上，最後的十余頁一片空白。

　張三豐望著李霧龍，目光平淡，但是其中帶著疑問。

　“武當門下李霧龍，拜見三豐祖師。”

　李霧龍以武當弟子身份對著張三豐行了一禮，難得露出恭敬之色。

　“不敢，若是同道，以道友相稱便可。老道心中的疑惑，還望能夠得到答案。”

　張三豐身體微側，不願受李霧龍這一禮。

　“不知祖師可聽聞過，破碎虛空?”

　李霧龍突然指著天空，緩緩說道。

　“請恕老道孤陋寡聞。”

　張三豐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作為道家一代宗師，張三豐幾乎讀遍天下道藏，連同其余百家也涉獵不少。再加上百歲高齡，見聞淵博在江湖中恐怕無出其右。然而破碎虛空一詞，卻聞所未聞。但是細細品味，卻又似乎蘊含著至理。

　“其實每一片天地，都是一個牢籠，將芸芸眾生封鎖在其中。只有武學到達此方世界的極限，明還日月，暗還虛空，才能打破世界牢籠，衝破一切到達另一個更高更強的世界。”

　李霧龍頓了頓，等張三豐消化完畢後，再續道。

　“這其實跟道家典籍中提到的飛升異曲同工，不過是修行的方向不同，所以彼此的難度不一樣罷了。”

　說白了，破碎虛空是一種武學上的成就。不過因為世界的不同，難度自然是擁有著天壤之別。比如在大唐世界和天龍世界破碎虛空，難度自然是天差地別。甚至有些低武世界，任你如何驚才豔豔，都不可能達到先天之境，更別說破碎虛空了。

　“難怪，若是閣下的劍法曾經出現在此方世界，定然不至於默默無聞才是。原來是天外來客，這就不奇怪了。果然活得久一點，還是有好處的。”

　張三豐手撫銀須，自嘲般笑道。

　“只是不知道其他世界的武當，又是何等的光景?”

　年齡和修為到了張三豐的地步，對於世間的凡俗事物早已經不放在心中。如果說還有什麽東西是張三豐難以割舍不下的，無疑是一手創立的武當派，以及七個情同父子的弟子了。其他諸人，即便是武當門下，在張三豐心中依然隔了一層。

　“其他武俠世界裡，自然也有少林武當，峨眉華山。說來也是奇怪，其他的世界裡，峨眉派的創派人不是郭襄，華山的祖師爺也不是郝大通。唯獨達摩建少林，三豐創武當，這是萬界不變的傳承。所以，在下一直以為，三豐師祖和達摩兩人，跟其他人等是不同的，所以才將拳經交給真人，看看會不會出現意料之外的變化。”

　可惜，張三豐既沒有覺醒，也沒有舉霞飛升，讓李霧龍的試探成了無用之功。

　“是嗎?倒是老道無能，辜負了閣下一番好意。”

　張三豐抬手望天，即使是早已古井無波的內心，也因為李霧龍的話語起了波瀾。

　修為到了張三豐的如今的地步，自然是察覺到一方天地的極限。數十年如一日的閉關苦修，早已讓張三豐的武學境界突飛猛進，即便是郭靖楊過複生，在武學境界恐怕也遠不及如今的張三豐。

　然而若是真正的交手，那麽張三豐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卻跟他的武學境界難以匹配。作為張三豐真正意義上的關門弟子，張翠山對於師尊的評價，不過是略勝謝遜一籌。九陽神功大成的張無忌，也認為張三豐一人無法攻破三渡聯手的金剛伏魔圈，必須和他兩人聯手。甚至連少林三大神僧聞智性，聯手起來也敢和張三豐放對，可見在世界的禁錮下，張三豐的實力根本難以完全發揮出來。

　以張三豐的才情天賦，絕對不會比任何一個練武之人差。可惜的是受困於世界上的局限，即便是再好的天賦，到達某一個極限後就止步不前，只能說是生錯了世界。

　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語，都在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三豐祖師勞頓玉趾，親下武當山，莫非就為了這本拳經不成?”

　良久，李霧龍打破沉默，道。

　張三豐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羞愧之色，突然間拱手彎腰，對著李霧龍一拜到地。

　李霧龍臉色一變，整個人凌空橫向挪移出數丈，不敢受張三豐的大禮。

　雖然李霧龍嘴上不認，但是不可否認，這一具身體終究還是出自武當門下，必然給張三豐三跪九叩，行過跪拜祖師的大禮，所以萬萬不可受這一禮。

　“老道這一次來，是受人之托，來取走閣下性命的。老道這一生，不曾傷害過一個好人。這一次卻不得已要破例，實在是讓老道內心羞愧不已。更別說，若非閣下破解了韃子的陰謀，恐怕老道的五個弟子和一眾徒孫，都要落入他人之手，受盡屈辱。閣下對武當有大恩，老道卻恩將仇報，實在是……，實在是……”

　張三豐連續說了兩次，都難以繼續，顯然是心中一時都難以接受自己的舉動。

　“是朱元璋?”

　李霧龍腦海中靈光閃過，終於明白張三豐會出現在此處，恰到好處地堵住李霧龍的去路。

　以朱元璋的梟雄心性，絕對無法容忍世間還有人威脅到他的性命。更別說李霧龍一人獨闖禁宮，來去無影，給朱元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恥辱。帝王心性，絕對不容許世間有任何膽敢忤逆龍威，更別說朱元璋多疑的性格，在歷任開國皇帝中都是首屈一指。即便李霧龍已經離開南京，但是帶來的威脅，恐怕依然讓朱元璋寢食難安。

　以武製武，望遍了整個江湖，能夠有把握取走李霧龍性命的，自然只有張三豐一人了。

　“不錯。對方承諾只要明朝不滅，那麽代代帝王都會以武當為家廟，代代加封，與國同休！老道雖然不需要這些東西，但是總要為門下的徒子徒孫們留下些什麽。請閣下先踏上黃泉之路，老道必然緊隨其後。若是泉下有知，必然百倍千倍，償還於閣下。”

　張三豐再次行了一個大禮，彎腰不起。

　“哈哈哈……”

　李霧龍突然放聲大笑，連懸崖四周的雲霧都隨著笑聲四散。

　“在下心中對於三豐祖師，一直心存敬畏，認為祖師是神非人。如今終於從師祖身上，看到人性的一面，同樣也會有貪嗔癡，真是可喜可賀。”

　良久，笑聲停歇，李霧龍拔出白虹劍在手。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