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並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很快楊小雙等人已將飯菜端了上來。宋婷廚藝一流,做起菜來不僅有莫有樣,色香味也是一絕。
“真是妙啊。”李輝大老遠就聞到香味,讚不絕口。
高源順手夾起一顆藍莓,入口甘甜。
陳霖前幾日拍攝的微電影在青年電影節上斬獲頗豐,一舉奪得最佳新人獎,最佳攝影獎等諸多獎項。一時之間成了餐桌上的話題。
“看你拍攝的等待,總覺得時間跨度如此大,銜接的卻十分自然,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呢?”莊豆豆夾起一顆西藍花,放進餐盤裡。
“那些基本都是想象,先在前期畫好分鏡頭,這樣在拍攝現場就省去了大量的布景的時間。哎,總而言之,感覺這樣拍也不錯,就在現場這樣拍了。”陳霖有些驕傲,也略帶謙虛地回答。
“也就是說,這裡面也有天賦的部分了?”高源並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一本真經的問。
陳霖瞥了高源一眼,“說不上照搬,只不過是將國外一個很有名的動畫作品加以改編,重新創作的形式罷了,但真的沒有改編多少。”
“那兄弟最近有在準備下一部作品嗎?”許久不說話的浩存,忽然說道。
“對啊,對啊,要是再開機,記得把我們哥倆拉去,客串個角色什麽的。”李輝拍了拍浩存的肩膀說道。
“那沒問題,這次的劇本,二位正適合做男一男二號,嗯,再合適不過了!”
“真的?!”李輝又驚又喜,連浩存的眼神裡也不由自主的更亮了一些。
“對啊,我寫的這個劇本叫做貓狗一家親,正好你倆演貓和狗。”
“好小子,你敢戲弄你老哥。”李輝做出生氣的動作。
眾人都笑了。
楊小雙不再給自己灌酒,望著眼前熱乎乎的牛排,說:“唉,要是雨琪在就好了,她和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如果她在,一定有更多的樂趣,是吧。”
她的話讓所有人陷入沉默。
“這種時候別再說這些了。不是說好不提令人不快的話題嘛。高源也在呢。”李輝說。
楊小雙低垂著頭,臉蛋有些發紅,顯然是喝了很多的酒。
宋婷寂寥的一笑,向高源道歉:“對不起,不要心情不好。”
“哪兒的話,不會的。”高源回答。
大概是為了轉換沉重的氣氛,陳霖提議大家一起玩多米諾骨牌。
“偶然外出,從外國人那裡學來的一種新玩法,還蠻好玩的。”陳霖從背包裡掏出了各式各樣的多米諾骨牌。
“多米諾,好玩嗎?”莊豆豆問。
“還蠻好玩的,不僅要考驗大家的耐力,意志力,還要有團隊協作的能力哦。”
“另外,場地也是一項很關鍵的因素。”
“啊這個。”性子急躁的李輝剛剛擺放了三個牌,便有一個傾倒了。
“你不太適合玩這種遊戲,李輝,還是算了吧。”莊豆豆有些戲謔的說。
“這倒不然,傳說當年意大利傳教士多米諾從中國回到米蘭,把這遊戲送給了女兒小多米諾。小多米諾的男朋友是個性情浮躁的人,於是她就命令男朋友把28張牌一張一張豎起來,不許倒下,還規定時間結束,如果不成功就限制他一周不許參加舞會!經過許多天的磨練,小多米諾的男朋友變成了一個性格堅毅,做事穩重的人。不久之後,傳教士就將牌發揚到了整個歐洲。後來,人們為了感謝多米諾給他們帶來這麽好的一項運動,
就把這種骨牌遊戲命名為‘多米諾’”。 “哇,還有這麽動人的故事。”莊豆豆一臉崇拜。
“等等,也就是說,多米諾骨牌是來源於中國的。”高源問。
“不錯,是宋徽宗年間,民間出現了一種骨牌遊戲,當時叫做‘牌九’,後來在全國盛行,傳入宮中。”
眾人興高采烈的議論著,旁邊一直不開口的楊小雙,有些醉醺醺的站起身來,提議道:“不如我們來玩碟仙吧。”
“小雙,你......”宋婷有些猶豫的看著楊小雙。
“小雙喝多了,李輝,快送她回房間。”陳霖也說。
“沒有,我沒有喝多......”楊小雙甩開李輝的手。
“這......這飯菜算做得好嗎,你們要是嘗嘗雨琪做的飯菜,才知道什麽才叫做人間美味,高......高源,你說是不是?”
高源有些尷尬的站在當地,他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好。
“不是說不要再說雨琪了嗎?”莊豆豆順著話茬說。“她以前的確對我們很不錯,可是......可是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對於你們過去了,對我來說,可沒過去。”楊小雙借著酒勁,大聲的說著。
“喂!”大概是因為楊小雙的表現有點太過於激動,李輝用責備的語氣喚道。
“唉,我明白,對不起。可是我們能來到這棟別墅度假,也多虧了雨琪的幫助。”楊小雙痛苦的喝了一杯酒,坐在椅子上。
沒錯,若不是雨琪的上下打點,他們一行人也不可能住進這麽豪華的別墅,享受奢靡的生活。
“我認為雨琪不會自殺!”
一直沉默的高源口吻如此尖銳,令空氣近乎凝固。大廳裡的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注視著他。
在沉默中,莊豆豆也突然發聲:“我覺得她不像是想要自殺的人,在她離開的幾天前,還曾給我打電話討論來別墅度假的事情。照此來推理,她並沒有自殺的動機。”
“那又如何呢?”浩存的視線落在桌上的多米諾骨牌上,“可能是最後幾天,有一些事情想不開,所以自殺也說不定呢,就像,”他擺起四個諾骨牌,一個擺放的稍遠,另外三個排放成一列。“這多米諾骨牌,並不會因為一個牌傾倒而傾倒,而是一個牌引動著其余的牌傾倒,就會形成連鎖反應。也許,就是有一件事情牽動了雨琪之前的心結,所以才決定自殺的。”
“但是,”高源環視眾人後,壓抑著情感般說道:“我覺得她自殺的很蹊蹺。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家裡.......好像有其他人在’。即便是像浩存所分析的,也應該去找到牽動她自殺的原因是什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了了之。”
“你到底在懷疑什麽?”李輝有些沉不住氣,率先發難。
“我認為雨琪是被鬼怪附身了。”楊小雙繃著臉,直截了當的說。眾人似乎被她的氣勢嚇住了,再次陷入沉默。
終於有人說出來了。終於有個人敢大膽的說出真像,但這真相卻又令人如此的錯愕和驚顫。
“你說......雨琪是被鬼附身的?”最先開口的是莊豆豆,“你這麽說,有什麽依據嗎?”
“有很多事情可以證明。”楊小雙聲音中充滿自信,“其實雨琪有一段時間總是有點神神叨叨,聽說是跟了一個大師的緣故,開始學習碟仙。”
“但是,”高源有些不知所措的說:“為什麽我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呢?”
“你當然不會知道,雨琪做這些事的時候,只有我陪著她,而且她一直祈求碟仙,希望你們能夠順利步入婚姻的殿堂。高源,你根本不知道雨琪她有多愛你。”
“她是為了你才玩碟仙的啊!”
高源瞬間覺得五雷轟頂,顫聲說:“為......為了我?”
“前段時間,你不是總說公司經營不善,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援,而且技術手段也遇到了瓶頸期。雨琪將這些都記在了心裡,回去求了父親,給你們公司注入了一筆資金,公司這才能夠正常運轉,這些,你都蒙在鼓裡吧。”
“求了父親,你說,是康氏集團?”
“不錯,雨琪的父親,正是康氏集團的老總,你現在還不知道嗎?”
高源震驚錯愕在當地,久久不能平靜。
“她為了你接觸了碟仙,希望能給你帶來好運氣。召喚的過程可能是出了差錯還是什麽原因,總之,召喚來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附身在了雨琪身上,於是她就整天精神恍惚,生怕有鬼要害她,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啊。”
高源直聽得背脊生汗,愣在當地。此時此刻,他腦海中隻想著一句話“你根本不知道雨琪她有多愛你。”就這樣想著,高源漫步走上二樓,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坐在床邊,就像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忽然輕輕地響了幾下,將高源地思緒拉扯了回來。
打開門,只見宋婷正端著一個放有兩個馬克杯的托盤。
“請不要放在心上,這一切都不是你故意的。”
“啊,謝謝。”高源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的。”
兩個人並肩走到陽台,嗅到一股樹木的芬芳。不遠處瀑布的聲音似有似無,月光皎潔,很愜意。夜空中沒什麽雲,可以清晰地看到燦然的星空,這種空氣在城市中是奢侈的。
“這也許是我們自認識以來,第一次有機會在這樣的情境下獨處。”高源低頭看了看宋婷,看到她和初中時代一樣的髮型,一樣的發色,恍惚間,有種回到了當年,兩人穿著校服在校園裡行走的場景。看到宋婷有些神往的表情,兩個人不由自主的對視,然後宋婷害羞的低下了頭,說:“對不起。”
“你也想到了我們第一次在校園裡走,是不是?”
她臉頰到脖頸的肌膚都有點發紅,一雙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可愛的像個法國人偶。
高源忽然有一種想要擁抱她的衝動,但理智和現實卻讓他退卻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此時此刻的想法竟和初中時代一模一樣,許多年也未曾有過改變。
“你不必這麽小心翼翼。我其實,理解你。”宋婷低著頭說。
“你最近過的還好嗎?”高源岔開了話題。
“總算還不錯,工作穩定,生活也蠻不錯的。”
“挺好的。”
“你呢?”宋婷問。
“家都收拾好了。家具和家電之類的全部送還給雨琪家了。雨琪的父母讓我留著用,但我怎麽也沒有這種心情。”
“是啊。”
他們在談論著高源和雨琪的婚房。雨琪去世前不久,兩人剛剛搬完家,新買的家具和家電都是雨琪購買的。那房子也是雨琪的父親一手買下來的。雨琪的父母說結了婚後會資助高源的公司,但高源並不想一開始就麻煩嶽父嶽母,況且有個神秘的財團已經給予了公司資助。直到現在,高源才知道背後的財團就是雨琪的父親。
雨琪的隨身物品始終鎖在倉庫裡,因為怕她的父母睹物思人,又牽起心中的悲傷。如今高源獨自住在對一個人來說太過寬敞的新家。
“剛才的事......”宋婷摩挲著馬克杯上的圖案,猶猶豫豫地說,“小雙突然那樣說,我有點害怕了。我從未想過雨琪的死,竟是因為那種事情。”
“是說被鬼附身嗎?”
“嗯。”她回答。
高源點點頭。“鬼神這種事情,誰也不願那樣去想。”
“不願去想?”宋婷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這麽說,你也有些相信是被鬼附身嗎?”
“不那麽肯定,只是隱約這麽覺得。”高源說著,抿了一口咖啡。風吹的有些發涼,熱乎乎的咖啡顯得特別香醇。“人在談論別人的事時,都能保持冷靜,一旦遇到和自己密切相關的事,就會突然感情用事,難以決斷。雖然鬼神一說純屬無稽之談,但除了這樣的說法外,恐怕也沒有其他的說法能解釋。”他緩緩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是那張從雨琪房裡搜出來的恐怖小女孩照片。
宋婷看著照片一臉驚詫,“這是雨琪的東西?”
高源點了點頭。“從雨琪房間裡找到的。”
“如果......我只是假設,如果真像小雙說的那樣,是被鬼神附身,才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藥,你會接受嗎?”宋婷用真摯的眼神望著高源。
在開口回答之前,高源試著想了想她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但沒有想到明確的原因。
“我大概會接受。”高源說,“有些時候人的腦子並不能完全由自己把控,在那種時候,服用安眠藥,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有可能的。”宋婷有些遺憾的說,像是在為自己的嚴肅感到害羞,說道:“小雙和他們在樓下玩碟仙的遊戲。”
“他們真的決定要玩了?”高源有些驚訝。
她點點頭,“是啊。”可能是沒有想到高源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小雙說要召喚出碟仙,問一問雨琪真正的死因。”
“你沒有和他們一起參加嗎?”高源問。
“我......我有些個人問題。”雨琪有點害羞的回答。
“啊,個人問題,是不信鬼神一說嗎。”
“不,並不是這樣的,我......我來例假了,有例假的女生,不能玩這種遊戲。”
“哦哦。”高源有些尷尬,“聊聊你的事,你有沒有遇到不錯的男人?”
宋婷只是笑笑,這笑容和剛才的不同。
“你和陳霖,好像很親近嘛。”
高源把有些在意的事情講了出來,宋婷的臉上浮現出難以形容的憂鬱之色。
“我們是在大學裡認識的,那時候他好像對我一見鍾情,不知在哪裡要到了我的聯系方式,每天晚自習都會給我發短信。有一次我實在......不堪其擾,答應了見一面。並把想法告訴了他,豈知,自那以後,陳霖時常約我吃飯,看電影,我一直以沒有空來推脫。”
“這麽癡情的男人啊,假若當年我們上了同一所大學。”高源第一句話感歎道,第二句話卻是喃喃的自言自語。
“高源,你說什麽呢?”
“對不起,我失言了。”
“他人其實並不壞。”宋婷理了理頭髮,微微側著臉,“怎麽說好呢?我無法接受他身上一些最根本的東西......實在難以把他當成戀人或結婚的對象去看待。”她是想說,她本能地無法接受陳霖這種類型,只顧忌如果說得這麽直白會不太得體。
“如果你的心意如此堅決,我想還是明確告訴對方比較好,他看你的眼神,仿佛你是屬於他一個人的珍寶。”
“我也打算這樣做,但他對我非常體貼照顧,讓我很難說出口。而且他又沒有向我求婚。”
陳霖也許已經把自己當成宋婷的未婚夫,覺得根本沒有求婚的必要了。如此一想,高源不免有點焦急,但並沒有說出口。
高源喝完咖啡, 身後傳來打開玻璃窗的聲音。轉過身回頭一看,話題的主人公陳霖正一臉詫異的站在那兒。可能是剛玩完碟仙,他疲倦的眼神中,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火苗。在高源看來簡直像妒火中燒。
他看看高源,又看看宋婷,用質問的口吻說:“你們在幹什麽?”
“沒什麽,老朋友了,聚聚會。對吧?”
高源說完,宋婷點點頭。但陳霖並沒有看他。
“你臨走前我跟你說過,讓你過一會兒來我房間一下,你沒聽到嗎?我一直在等你。”
高源心想原來他們玩碟仙很快就已經結束,陳霖一直在房間等待著宋婷。
“對不起,我今天沒有心情。”
陳霖面色有點不悅,語帶嘲諷地說:“原來你一直在這兒啊。不錯,又涼快,景色又好。”
“那你留在這裡好好欣賞風景,我要回房間了。”宋婷把兩個馬克杯放到托盤上,轉身就走,留下陳霖和高源尷尬相對。
“好了......我也去睡覺了。”
“等一下。”高源被陳霖叫住。陳霖來到他身邊,仰頭看著他,說:“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理解你悲傷的心情,但是——”他抽動了一下鼻子,繼續道:“我覺得你最好還是遠離宋婷,她並不喜歡你。”
看來陳霖是嫉妒心太盛了,說出了這樣沒品的話。
“我沒這種意思。”
“是嗎,那就好。我勸你不要抱什麽非分之想,這是為你好。”
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高源很想這麽說,但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