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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圖錄》第六百九十六章 位格
“展居士,傳言之中,可有提及,過往之人,都是在何處失蹤?”

 法海此時已知這青年名叫展子虔,乃是三山五宗之一,天都派的弟子。

 三山五宗同在蜀川之地,遙望互守,同氣連枝,幾派之間常有往來,彼此間都以同門相稱。

 展子虔不僅是天都派年輕一輩弟子中的佼佼者,在三山五宗之中,也是少數最拔尖的幾人之一。

 展子虔聞言微一沉吟,說道:“倒是不曾有聽聞,不過蜀川險惡,唯有這條蜀道可通,便這蜀道尋常人也極難行走,”

 “這蜀道乃是朝廷開辟,妖魔鬼怪輕易不敢進犯此道,不過若是離了這蜀道,縱然是我等,也是寸步難行,”

 “過往百姓商旅,若無意外,是絕計不會離蜀道而行的,”

 “因此,那些失蹤之人,也必是在此道上遇害。”

 說完,他便看向法海,對於這個高深測的和尚,他還是有些期待的。

 只是他從對方身上,沒有看到有一絲一毫的道行修為,這份期待也並不是太大。

 法海不禁問道:“既是不知其蹤,諸位居士如此大張旗鼓,又是要往何處去?”

 什麽都不知道,竟然就這麽成群結伴地跑來了?

 那些俠少俠女都是剛初生的小牛犢也就算了,這展子虔是升平軍中人,似乎還是骨乾,做事就這麽沒頭沒腦,衝動不思量?

 “那又怎麽了?”

 有一少年笑嘻嘻道:“我們這麽多人,那個妖怪再厲害,也無所遁形,要是它識相,看到咱們這陣仗,說不定就要嚇得肝膽欲裂,不用咱們去找,就自己跑出來求饒了。”

 法海一看隊伍中許多人都露出深以為然的神情,連展子虔也不覺得這話有什麽奇怪。

 “……”

 法海只能閉嘴。

 看來這所謂升平軍也不是很靠譜啊……

 “小僧初來乍到,實不熟悉此地,不過倒是曾學得一搜山尋物之法,或可一試。”

 “搜山尋物?”

 展子虔詫異道:“大師竟有此妙法?”

 法海搖頭笑道:“不是甚妙法,只是區區小法,不堪大用。”

 “大師過謙了,還請大師出手相助。”

 展子虔見法海果然是有道行在身之人,自己竟完全看不出來,就只有兩個可能。

 不是此僧有掩息之法,就是道行已經超過了自己。

 法海點點頭,也不多言,暗念起前些日子本體才得的黑山法咒。

 此咒一念,腳踏山中,能搜山尋物,高深之處,驅山趕石,也不在話下。

 法咒一念,法海便覺神思從腳底湧出,瞬間蔓延開去。

 漸及方圓百余裡。

 山中山石草木,似乎都成了他的耳目。

 種種景象,巨細無遺,盡入“眼”中。

 過不多時,果真是讓他看到了些不同尋常之物。

 “大師,可是有所發現?”

 展子虔見法海雙目前視,也沒有什麽動作,但神色似乎有異,也顧不上探究他使了什麽手段,連忙問道。

 法海收了法咒,回頭直言道:“前方離道數裡,有一小廟,似有人煙。”

 “小廟?”

 展子虔一愣。

 實際上他根本不是如他之前所說,對那妖魔一點都不了解。

 前面不遠處,有一座小廟,他是早就知道的。

 而且他還知道,這小廟很可能和他們要尋的那妖魔有關。

 據他得到的消息,於蜀道往來而失蹤之人,其失蹤之地,大多數都是離這小廟不遠。

 這和尚若不是早就知道,和他們裝模作樣,就是真的會什麽搜山尋物的手段。

 思緒轉動間,展子虔面上仍帶上了詫異之色:“展某行走此道不下數十次,怎的從未見過什麽小廟?”

 法海瞥了他一眼。

 這小子倒是有些心眼,不似表面那麽直愣直愣的。

 不過想瞞過他的雙眼,還太嫩了些。

 其他人卻是將他的話當真了。

 有一人興奮道:“展師兄,那還用說?那必是妖魔巢穴,用來迷惑來往之人,咱們直接殺過去,看它還往哪裡跑!”

 還有不少人也紛紛附和。

 他們在這蜀川中已經轉悠許久,早已經不耐。

 此時終於看到了希望,哪裡還能按捺得住?

 展子虔微微猶豫,不確定地道:“大師確定,前方當真有廟?”

 法海點點頭:“當不會錯。”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依小僧之見,那小廟怕是有些凶險,諸位居士還是就此返回罷。”

 “那怎麽行!”

 “咱們找了這麽久,終於找著了妖魔老巢,正是斬妖除魔之時,怎能回返?”

 “就是,哪有什麽凶險?咱們這麽多人,再是凶險的地方也能把它踏平了!”

 展子虔還沒說話,其他人已經紛紛反對起來。

 展子虔本也不願無功而返,這個法海雖然有些看不透,但他說的話,也未必就是對的。

 或許他是好意,不過卻也未免太小瞧他們這些人。

 在他看來,法海縱然是深藏不露之人,縱然比他要強些,卻也有限。

 他們這麽多人,那些師弟師妹雖然年輕,但個個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比他差得也有限。

 若非如此,師門長輩又怎麽可能放心讓他們一群沒下過山的小年輕來降什麽妖,伏什麽魔?

 “大師,你也看到了,既然已到此處,若不去看個究竟,展某怕也約束不了他們了。”

 展子虔說道:“還勞煩大師為我等指路,大師放心,等到了地方,大師若想走,隻管走便是,只要有展某在,必定保大師無恙。”

 那濯纓似乎終於逮著了機會,挽回一點自己之前丟失的顏面,故意嘲笑道:“對啊,小和尚,你這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吧?就你這樣還敢大言不慚,說什麽行腳天下呢?”

 方正小和尚眼中微露驚惶,要不是怕泄露了大師的身份,他都要撲上去捂住這小妮子的嘴了,也太口無遮攔了!

 不過看到法海神色如常,又不由心下讚歎,不愧是聖僧大德,這份修養,果然常人難及。

 法海將眾人神色收在眼底,即便是已經有成為他的小迷弟趨勢的方正小和尚,似乎也並沒有將他說的“凶險”放在心上。

 想來都是仗著人多勢眾,又自恃藝高。

 唉……

 法海暗歎一聲。

 真是不知死活。

 要是沒有他在這裡,這些人若真去了那間小廟,恐怕其中沒有幾個能活著走出去了。

 之前他施展黑山法咒,確實看到了一座野廟。

 以他的道行境界,竟然也看不出這野廟的深淺。

 只能靠著一種遇險而覺的感應,隱隱感覺到其中有一絲絲詭異。

 如果真有妖魔潛藏其中,若非其中有異寶遮掩,便只能證明,那隻妖魔的道行至少不在他之下。

 也罷。

 這些人莽是莽了點,但也算是念頭純粹,善念存心。

 就當是為了這點純粹的念頭,隨他們走這一遭也罷。

 不過……

 這苦頭卻還是少不了的。

 “既然如此,小僧便隨諸位居士走一趟吧。”

 ……

 在法海與一眾小牛犢朝那山中野廟行去時。

 大蜀川深處,有一座青峰。

 青山遠黛,秀水如眉。

 正因此形,故得名大峨山。

 大峨山上,有一寺一庵,座落於兩座直入雲海的峰頭上,遙遙相對。

 皆是金頂朱牆,綿延峰嶺不知幾許,一眼望不到盡頭。

 日頭一照,便有萬道金輝綻放,煌煌燦燦,瑰麗宏偉。

 左邊那寺,綿延殿宇中,有一宏偉銅殿。

 通體黃燦,映日生輝,金光萬道。

 竟似通體皆由黃銅打造。

 就這麽一座通體黃銅打造的殿宇,就佔地方圓數十丈,其奢嚴之意,紅塵俗世之中,怕是少有人能想象。

 殿中,高闊空曠,周圍圓壁上,卻是密密麻麻,凹刻了數也數不清的黃銅佛像。

 每一尊,竟都姿態神采不一,無一重複。

 僅隻這些佛像,就堪稱鬼斧神工。

 銅殿正中,一僧盤膝地上,萬佛圍繞如朝宗。

 此僧面龐豐滿圓潤,莊嚴慈悲,和那些佛像,竟如出一轍。

 僧前又立一僧一尼。

 僅從面貌看,皆是二十許上下。

 但這一僧一尼,若下了山,教人看見,怕是認識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地稱一聲前輩,道一聲大德。

 因為這二人正是伏虎寺的方丈滅明尊者,與神水庵的庵主滅淨神尼。

 但此刻,這兩位在江湖上德高望重,赫赫有名的前輩高僧,卻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和尚身前。

 低眉垂首,半點不敢造次。

 只因眼前之人,是天下仙門之宗,佛門聖地,大梵寺的神僧。

 更是威震天下的大梵六如之一,寶月神僧。

 滅淨庵主此時正面帶一絲疑惑,欠身說道:“師兄,貧尼已經派人將那兩個女子帶回,不過……”

 “師兄真要貧尼親自將二女收入門下?”

 寶月和尚如滿月的臉上露出笑意,和聲道:“怎麽?師妹難道不願?”

 滅淨庵主搖頭道:“倒非不願。”

 “此二女雖出身卑賤,但我佛門廣大,也並非容不下。”

 “且此二女根骨資質,竟皆是上上之選,實為難得,神水庵能收得如此弟子,也是樁喜事。”

 “只是……”

 寶月和尚呵呵笑道:“師妹是心憂那江姓子?”

 滅淨庵主知道在寶月面前,藏不住心思,也並未遮掩,直言道:

 “此人雖隻初入聖境,但其來歷頗為神異,同門之中,又是天驕輩出,”

 “隻那法海一人,貧尼怕就不是對手,若其得知家中婢子在神水庵中,怕是不會乾休。”

 “雖然我等是一番好意,收二女為徒,但畢竟未曾知會此子,以傳言所見,此子性情剛直衝動,恐怕不會領情。”

 “呵呵呵……”

 寶月和尚溫聲笑了幾聲,說道:“這點,師妹就不必擔憂了。”

 “那法海和尚,恐怕尚自顧不暇,不足為慮。”

 滅淨庵主訝道:“哦?師兄難道早有安排?”

 寶月和尚不答,反問道:“滅淨師妹,滅明師弟,我與你二人,也有近百年未見了,你們倒是創下了不小基業。”

 二人相視一眼,躬身道:“全賴師兄之德。”

 寶月和尚笑道:“這都是你們的本事,與我有何乾?”

 說完,擺擺手,打斷二人繼續謙讓的話語,說道:“當年我傳藝你二人,也是你二有此福緣,”

 他分別看了一眼滅明、滅淨,說道:“滅明自此峰得龍門洞,滅淨自此峰得洗象池,”

 “此二地皆是我大梵寺數千年前,一位高僧大德所遺留,”

 “你二人當年能發現此二處,都是天大的福緣,我大梵寺,也要承你二人之惠。”

 他頓了一頓,又道:“不過,想要立千年不敗之基業,光大我佛門,發揚我大梵一脈,僅憑此二處,卻是不夠,”

 “爾等門下弟子,卻是太過安穩了,應當要歷一番劫難才是。”

 滅明滅淨二人對視一眼,滅明尊者訝道:“師兄之前命我等廣派弟子下山,又勸說三山五宗其余三宗,派下弟子,入那升平軍中,難道便是為了讓這些晚輩弟子去歷練?”

 寶月和尚一笑:“諸教共商,已有定議,天下九分,勢在必行。”

 “這九分之氣運,其中一分,便著落在那江姓子身上。”

 “啊?”

 兩人俱是輕呼一聲。

 天下九分,便成爭龍之局。

 所謂爭龍,爭的卻是氣運之龍。

 “天命之子”早已有定數,必是那代稷之人。

 而這“氣運之龍”,將來是要反哺那代稷之人的。

 雖說命數早定,將來能爭出勝局的“真龍”,雖坐不上“天子”之位,為全其功德,天下仙門,也都會為其敞開門戶,許他一個長生久視之機。

 縱是聖地宗門,也能入得。

 屆時逍遙世外,成仙成聖, 也不是不可能。

 倒未必比那“天子”差了去。

 如此“位格”,自然不同一般。

 那江姓子竟是其中之一,那他們此時得罪此人,豈非更加不智?

 “爾等也不必擔憂。”

 寶月和尚看穿二人心思,笑道:“說來,那江姓子性情孤傲,倒也未必願意領受這九分之氣運。”

 “但此事乃諸教共商,卻是由不得他不領。”

 “呵呵呵……”

 “天命如棋,身入其中,又如何還能脫得?”

 “你二人且放寬心,那法海短時間內,是自顧不暇。”

 “至於那江姓子……”

 寶月和尚面上帶著幾分深意:“他若要來,倒正合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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