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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無以言表》7、別人的幸福自己的傷
  之後的很多天,林葉都在與簡·愛這個女子認真地“探討人生”。

  她了解了簡·愛之所以會愛上並不好看的羅徹斯特,並不是因為他是她生命中第一個朝夕相處的男人,而是因為他給了她平等的交流空間,用簡的話說,就是“你把我當成一個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的人生第一次感到被正視,第一次有人把他說的話當一回事,第一次有人在意她的看法。她無法不愛上那個給予自己尊重的人,在那個時代,除非繼承了地位和巨額遺產,女人是沒有地位的存在,自力更生的女人更是讓人看不起。

  但是羅徹斯特卻能給一個自力營生的家庭女教師徹底的尊重,讓她如何不愛?

  要知道那個年代裡,家庭女教師是非常低下的存在,往往最後都成為了老姑婆,鬱鬱而終。而《簡·愛》這本書裡講的故事,表達的概念,在夏洛特生長的年代裡,是非常大膽革新的,甚至是被理解成破壞風氣的“女權說”,差點被禁的書。

  但就是這樣一本被前人懷疑的作品,她的主人公卻給了林葉傳遞了滿滿的正能量,讓她讀懂了自己。她和簡一樣,堅信無論外在和自身條件有多不同,人與人的精神是平等的。

  書裡有兩段簡·愛的話讓此刻的林葉感同身受: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乾舌燥的人明知水裡有毒卻還要喝一樣。我本來無意去愛他,我也曾努力的掐掉愛的萌芽,但當我又見到他時,心底的愛又復活了。”

  “你以為我是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嗎?你以為我貧窮、低微、不美、渺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和你有一樣多的靈魂,一樣充實的心。

  “如果上帝賜予我一點美,許多錢,我就要你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一樣。我現在不是以社會生活和習俗的準則和你說話,而是我的心靈同你的心靈講話。”

  是的,她林葉不想離開穆林,無法不注視他,不受控制,也掐不掉。她好想像普通女孩子一樣,可以笑,可以哭,可以表情生動,可以讓他愛上她,離不開她,可以和他一起走上他向往的人生路。可是他們終究是要分道揚鑣的,能怎麽辦呢?

  她不如簡·愛那麽幸運,她注定是要孤獨終老的,那不如就慢慢積蓄每天的一點一滴,然後擁著這些有他的回憶,在他離開後陪自己平靜地度過。在她的生命裡,他的出現已經是意外了,所以,一切只是又將回到本來的軌道上而已。

  唯一的不同,是他攪亂了他的心,在那裡永久地留下了漣漪,讓她再也無法回歸平靜。

  合上書,林葉像往常一樣走到窗邊,靜靜地望著結伴遠走的穆林和江月瑤,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為止。然後她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收拾好書包,回家。

  每一天,她在日歷記事本上寫下這天發生的事,還有這天的感受。那是她的積累,是她開始為了他的離開做準備。

  她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心會慢慢平靜下來,穆林被別人從自己的心口扯開時留下的傷口會慢慢地被撫平。可是,大半年了,看著他們越來越親密,她的痛隻增不減。

  即便是他們吵架,她都是羨慕的。找她吐槽的穆林覺得她明事理,不會為莫名其妙的事情無理取鬧。可是他從未想過,吵架,發脾氣這種事,對她來說都是奢侈的。

  被罵沒問題,只是要她罵回去,等到她組織好語言,

或者打好字,別人已經罵完走人了。  可以吵架的他們是幸福的,可以在一起的他們是幸福的。大多數的時候,江月瑤都帶著勝利者的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江月瑤特別喜歡告訴林葉,穆林是如何對她好,她又有多喜歡他,他們有多幸福之類的話。

  這一天,江月瑤又這樣樂此不疲地在她的傷口上持續地撒了好久的鹽。

  回到家,她用顫抖的手在今天的記事本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別人的幸福便是自己心上的傷!”

  寫完,她又往前翻了幾頁。前一陣子,她又拜讀了《理智與情感》,順便摘抄了一些句子,提醒自己不要被情緒衝昏了頭腦,讓自己變得鄙俗。

  “一個女人要是不幸聰明得什麽都懂,那就必須同時懂得怎麽偽裝成什麽都不懂。”

  “時間和機會並不是親密程度的決定因素,是不是願意才是決定因素。對於一些人而言,向彼此了解,七年的時間也是不夠的,而對另一些人而言,七天就已經太多了。”

  ……

  她和艾黎諾一樣,不是天生冷情,只是顧全大局,所以她只能理智,只能壓抑情感。她反覆讀著這些句子,讓自己記住,不要失了大體。既然自己不能和任何一個人走到最後,那麽就不要輕易打破平衡。

  林葉自認為自己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為什麽江月瑤還是對自己百般意見,特別是午餐這件事。

  林葉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運氣還沒有全部用完,因為不管發生什麽,穆林一定會和林葉一起在僻靜的地方一起用午餐,雷打不變。

  江月瑤用了很多方法,比如帶了愛心午餐啊,比如訂了高級餐廳外賣啊,等等很多招數。但是每一次,午餐時間永遠是安靜的兩個人, 永遠是林葉帶的便當,永遠是沒有任何其他人的打擾。

  其實一開始也是有人打擾的,江月瑤會跑來和他們搭話,會在穆林耳邊滔滔不絕。有一次林葉覺得實在聒噪,直接丟下筷子走人了。後來聽說穆林和江月瑤吵了一架,讓她給他一點空間,他們是談戀愛,不是連體人。他覺得她盯得太緊了,他一沒犯事兒,兒沒出軌,有必要嗎?如果真要這樣沒自由,沒空間,那要不算了。

  可能是怕分手,江月瑤後來就沒有打擾過他們的午餐安靜時間。除了在穆林不在場的時候諷刺幾句,真沒再煩人地出現倒人胃口。

  林葉有一天問穆林,既然他們交往得那麽順利,為什麽他還是每次午餐都和她一起吃?是同情她沒人理嗎?

  穆林說她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不需要同情,但是他需要安靜,需要空間,需要平靜。他說每天和林葉在一起的那一個多小時裡,他的心很平靜,很舒服,不用刻意地去在意那些紛紛擾擾,可以安靜地讀一本書,想一些事情,聊一些感受。

  他說林葉就像是他的港灣,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一直的快節奏也很疲憊,而每天感受到她淡漠平靜的氣息的時候,忽然就像受到感染了一樣,立馬就平靜下來。所以他很珍惜,他不想被打擾。

  那天,她寫下:

  “我也是有優點的。因為我淡漠沉靜的外表,無意間讓他感受到了平靜。可是在與他相處的那一個多小時裡,我的內心卻是澎湃的,我要感謝我沒有表情的面孔,讓我每天都可以讓他在我身邊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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