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村裕最後還是同意了他們的請求,畢竟建設實驗室不像是士卒拉練,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就算不在寶應縣,也能設立在其他地方。
田玉社之所以願意將研究基地設立在這個地方,主要還是因為寶應縣附近有一塊鄰近海水的地點。
之前曾經有幾代漁民生活在這裡,後來因為大規模養殖業和捕撈業的發展,慢慢地消失了。
從安全的角度考慮。
此地不是港口。
也沒有威脅性強的眷族。
蜥蜴人不會關注這裡。
幾個人商量了一會兒,桑田英子和鈴木癸隼便離開這裡,驅車從老地下通道經過,馬不停蹄地前往到阪木街道的一家庭院之中。
日式庭院整體的風格就如同霓虹人的性格一般,而他們的性格就如他們的飲食一樣,不喜歡有味道的事物從而給旁人帶去麻煩。
圍牆在四面環繞。
池塘、假山、翠竹,沒有太過繁瑣的裝飾,雜草叢生中穿插著自然的野性之美,人們於林蔭小道中漫步在木屋裡面,感悟心靈的純粹。
開門。
換鞋。
踩上榻榻米。
仆人拉開白色的門欄,明亮的采光和綠色的生趣便一同浮現,放大後的竹子的影子投射早一邊的牆壁上,輕輕搖擺。
在屏風的後面,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品茶,映襯在那錘子、鐮刀的黨旗之下,小田正的皮膚泛紅,顯得非常有精神。
“喏,你們來了。”
小田正看到他們兩位,示意兩位坐下,手法嫻熟地倒了兩杯茶。
霓虹茶道源自華國,但是發展得卻有所不同。華國茶道寬容隨意,可以任意選擇自己喜歡的茶具,而霓虹茶道則規矩森嚴,從茶葉的選用,到移動茶杯時候的軌跡是直線、還是曲線都有明確的規定。
最早向西方世界介紹茶道的岡蒼天心,將茶道視作一種審美主義的宗教,是超越飲用理想化的東西。
沉香微微點燃。
灰色的角落泛著忽明忽暗的紅光。
煙熏的氣息。
讓人覺得是走入了千年古刹。
鈴木癸隼用兩隻手接過茶具,而桑田英子則是對茶幾上的點心比較感興趣,吃過其中一塊之後,才開始細細地品味杯中之水。
眾人都沒有開口。
窗外偶爾傳來幾道啁啾聲,剩下的便是南風吹拂竹葉,唯美的意境將一切繁瑣心情從這邊幽玄的小屋驅逐。
除了靜,還是靜。
不僅僅是聲音的安寧。
還有眾人心靈上的平靜。
桑田英子鄙視地看了這些人一眼,她明確感覺到身邊的鈴木癸隼已經焦急地忍耐不住了,卻仍然裝模作業地喝茶賞景,附庸風雅。
“焚香煮酒,做一場宿醉,西樓月滿,曉露霜寒,十丈繁花似錦,百丈紅塵紛亂。”
小田正悠悠地說道,而鈴木癸隼在其說完,則急急忙忙地稱讚,和旁邊冷眼旁觀的桑田英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好詞,好詞呀。”
“你們說是不是?”
鈴木癸隼好像希望得到認同。
小田正沒有說話,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仆人離去,像他這樣人即便是心裡受用,外表也不會表露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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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片刻,從衣裳下擺拿出一本《選集》:“我這一天一直在研究的東西,可以說是有所收獲的同時,也有更多疑惑。”
“對於道理我們是每日學習,每日研究,可一旦套入到現實中來,就極容易因為各樣因素而且搖擺不定。”
小田正淺淺地喝了一口,
繼續說道:“矛盾存在於一切事物發展的過程中,矛盾貫串於每一事物發展過程的始終,這是矛盾的普遍性和絕對性,我是極為認同的。”“世界萬物的發展是對立且相互同意,田玉社的發展正如此。作為一個凝聚力比較強的黨派,我們具備完整的發展帶路,我們的階級從微末中成長,對霓虹的優缺點具有非常清晰的認識。”
“這一切都是一個優秀政黨的要素。”小田正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然後放到桌上。
“所以當社會矛盾被轉移,公民黨被迫下線,分散的聯盟就成了無比弱勢的特征了。”
“咳咳。”
說了這麽多,小田正終於停下來了,而鈴木癸隼和桑田英子都是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
小田正的視線在掃過桑田英子的時候微微一頓,然後頗為自得:“你們說我們田玉社在接下來的發展都由什麽矛盾?我們需要依靠什麽,我們需要警惕什麽?”
這是考較。
桑田英子美眸中精光閃過。
她還意識到,這是敲打。
隨著田玉社規模的越來越大,作為核心人員,他們的思想上應該跟小田正趨於一致,至少也應該明白自己要全心全意跟著田玉社走。
桑田英子和鈴木癸隼不是在田玉社成立之前加入的,但是相對鈴木癸隼,她的個性冷淡,不喜歡社團內的交流,對名利也不像其他人那麽熱衷。
但是能力又很強,小田正摸不清她的想法,雖然自詡能夠駕馭一切下屬,但是隨著組織成員數量的越來越多。
核心成員終究還是會派出去統禦一放,他們究竟能夠擔任什麽樣的工作,和其能力並不多少關系。
忠誠。
冷靜。
這才是小田正所看重的。
鈴木癸隼有欲望,像他這樣人,組織裡還有一大批,只要能夠牽製他們的欲望,小田正就可以收獲他的忠心,讓他做牛做馬都可以。
桑田英子瞥了旁邊裝作竭力思考的鈴木癸隼一眼,略微思考片刻,就得出了結論:“您想要我們思考誰會反對田玉社?其實最好的參考對象就是我們一直依靠的對象——戶村裕。”
小田正點點頭,將剩余的茶喝光。
天目青鼎特有的綠色葉片在透明壺蓋中隨著熱流不斷飄動,青翠的砂壺上不滿雨點般的深色紋理。
紅色的碳火施施然釋放熱量,將底層的液體邊做大大小小的氣泡,附著在茶沫邊緣。
桑田英子見兩個人都在看自己,便解釋:“戶村裕原來就是一個人,我們就可以用普通人的思維方式去揣測他接下來的行動,哪怕這個人有了力量和領地,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有野心的普通人而已。”
“正是有著這份野心,隨意他才會對田玉社的存在如此不安。我們雖然不需要寶應縣的賦稅,但是軍隊的存在始終是一個威脅統治的不安因素。”
桑田英子垂下眸子,握著杯子:“當然,我們目前對戶村裕的領地其實並沒有武裝奪取的必要,相反雙方的合作是必不可少的,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正因為此,您才會拍我輔佐他不是嗎?所以我斷定戶村裕接下來,雖然會有所顧忌,但是絕不會成為阻撓我們行動的難關。”
“相反,田玉社中那些一直推波助瀾想要達成協議的幹部、成員才是我們需要警惕的,畢竟他們和我們協作也只是時代落幕前的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桑田英子的話語意有所指,小田正沉默了,他自然知道對方說得是誰,其中思想上變化不光是他,還有許多成員都感覺到了。
本本主義。
教條主義。
一切都抵不過融入主義。
某些仁兄在聽到可以變成眷族之後,便忍不住指手畫腳,甚至在心裡覺得,革命的行動實在是望不到邊緣,不如徹底融入眷族世界,這樣也無需做什麽爭鬥了。
更何況,眷族強大的力量和悠久的壽命是他們羨慕的對象。
那些背後讚助田玉社的財團對軍事援助後代表的意義也是頗感興趣,看起開又要在白頭鷹和東方神龍之間,玩一場反覆橫跳。
不得不承認。
她說的有道理。
可是...
鈴木癸隼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反駁道:“實在抱歉,小田正大人。我聽到這個女人如此淺薄且極端的知識,明明戶村裕掌握著極為龐大的資源,她竟然不要求我們防備,反而還將注意力轉移到我們內部。”
“我敢肯定的說,這是社會右翼分子的再現,對整個霓虹人民的團結友愛是個巨大傷害。”
忽然,鈴木癸隼低下頭,跪地請求:“小田正大人, 我建議懲戒桑田英子,以體現組織內部的威嚴和團結。”
小田正臉色嚴肅地擺了擺手,眼神不自然地說道:“這是對我們你們兩個的要求,算是私下的談話,我們不能要求每個人對事物的看法都一眼。”
說完,他對桑田英子說道:“桑田,你的田玉社內部發展看法還是不不夠客觀,社會主義的將來是要依靠世界觀各國人民的,如果我們連本國人民都團結不起來,那麽恐怕發展不到另外的階段了。”
頓了頓,又說:“我擔心你錯誤思想會影響到接下來太平洋聯盟援助的事情。”
“我準備將你調到前線參謀所去,在那裡你可以聯系實際,學習新的知識,等到我們大事既成,就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桑田英子沒有說話,她看著幸災樂禍的鈴木癸隼,還有一副為你好樣子的小田正,她默默點了點頭。
沙沙沙。
似乎是為了彌補對方,小田正詢問起了桑田英子生活的中事情,還頗為親切地讓她稱呼自己的名字。
木屋內的氣氛就像是日落前的花園,雖然顏色很多,但是依舊冷冽。
遠山石掛在瀧口,就為瀑布口,潺潺下河從上崩漏,迸濺出水花,潑灑在周圍植被上。
紫色的三色堇,挨挨擠擠,誰也不讓誰,被路人石圈養在內,哪怕極小的土地,林林總總地竟然長有十幾根莖。
稍微摸了摸土地,就會發現泥巴雖然濕潤,但卻已然板結發光了。
如果不跳出這個圈子,恐怕它們的個性再怎麽頑強,也不過是互相掠奪,竭盡剝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