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雪蘭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是什麽字來。

　　畢竟她的妖族語是來了東海之後現學的，而且她的學習能力也沒有多強，端正的字還算看得懂，如果涉及到一些生僻字或者寫得歪歪扭扭的她就沒有辦法了。

　　“是當初我們一起出來玩的時候，大家一起刻下的。”海棠的指尖在一道道痕跡上劃過，每一道痕跡她都如數家珍，“這個是狄哥哥刻的，這一道是蟬姐刻的，這個是小著，這個是筍兒妹妹……”

　　狂浪坊?

　　雪蘭的精神一下就激靈了起來。

　　對於狂浪坊的事情雪蘭最近也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不過看海棠似乎並不是很願意回答，雪蘭自然不會繼續追問下去，此時見海棠似乎有心要說，她自然是接著問了一句:“你們以前來過這裡嗎?”

　　“嗯。”海棠點了點頭，念道:“那是七年，還是八年以前了吧?嬋姐突然說想要看海上的日出，還要找個高的地方看……城裡到處都是房子，根本看不到，大家就一起陪著她到這兒來了。”

　　想看日出就拉著所有人一起跑城外來……這個性格和海棠還真挺像的。

　　“那他們現在……”

　　雪蘭的話剛說出口，海棠就突然抬起頭，看向雪蘭笑盈盈道:“雪蘭，我們也去看日出吧?這個時候出發，稍微快一點應該能在太陽升起來之前到那兒……不是我們之前要去的那個啦，那個高度不夠的，我們要去更前面的白鶴峰，那個是瀛州最高的山了！”

　　“我可以禦劍帶你上去……”

　　對於雪蘭的這個提議，海棠的腦袋卻是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登山這件事，如果不是靠自己的雙腿走上去，就沒有意義了。”海棠咧開嘴笑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然後突然轉頭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我們來比賽，越過前面的玉人峰，先到的人就算贏！”

　　她的聲音順著風飄了過來。

　　……

　　夜晚。

　　半輪明月掛在幾片雲朵之間，灑下銀色的光芒也溫柔了不少。

　　森林中，雪蘭在前面閑庭信步般地走著，手上還提著一盞靈力驅動的提燈，就在她身後不遠處，氣喘籲籲的海棠艱難地跟在她身後。

　　也不知道這個少女怎麽想的，要和雪蘭比體力——即便不知道雪蘭是鬼怪僅僅把她當修士，想要和修士比體質還是有些太異想天開了。

　　在練氣境之後，修士的體能便已經超過了凡人的上限，如此才能夠承受得住狂暴的靈力。

　　便是妖族也不行。

　　“這樣該算我贏了吧。”

　　雪蘭笑嘻嘻地回過頭，看向那狼狽的少女。

　　少女臉上的汗珠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晶瑩的光，墨色的長發被打亂了像是水草一樣粘在額頭上，那氣急敗壞的表情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有些喜感。

　　“你是不是耍賴了！”

　　“我可用不著耍賴。”

　　雪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容滿面地伸出手。

　　“要我拉你一把嗎?”

　　“不用，我自己行，我可是靈鳶衛，要保護瀛州百姓安全的！”海棠十分嘴硬地沒有接過雪蘭的手，她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著氣，過了一會兒，才重新站起來，“你就看好了吧！”

　　“是嗎?那我就不讓著你咯~”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雪蘭還是不緊不慢地走在海棠前面不遠處。

　　她這盞燈本來就是為了海棠點的，她用不到這種東西。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雪蘭的原因，即便是在這樣的密林中也沒見到什麽蚊蟲，加上因為遠離人群，也沒有鬼怪被海棠吸引過來，反而使得這樹林中一片寧靜，仿佛除去花草樹木與天空中的月兒之外，天地間僅剩下雪蘭與海棠二人。

　　又過了好一陣子，海棠終於是徹底沒了力氣，找了棵歪脖子樹坐下了。

　　雪蘭便走到她身邊，蹲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幹嘛……”

　　“我贏了。”雪蘭笑道。

　　海棠也是白了她一眼，道:“是是是，你贏了……”

　　“贏了沒有獎勵的嗎?”

　　“你要什麽獎勵?”海棠有些懷疑地看過去，說道，“我出來可是沒帶多少錢的噢……”

　　“我可不要錢，我要的是……”

　　雪蘭神秘地笑了一下，臉突然一下向著海棠靠近，嘴角微微勾起，潔白的牙齒輕咬了下自己血紅的嘴唇。

　　在燈光的照耀下，她那張原本精致如瓷娃娃般的臉卻顯得無比詭異。

　　就聽她陰慘慘地說道:“海棠，你知道嗎，很多鬼怪都會把人先騙到遠離人煙的地方，才現出自己的真身將人嚇跑，但是不管怎麽跑，都跑不出鬼怪的手掌心噢~鬼怪最喜歡的，就是你們的恐懼了~”

　　不得不說，雪蘭確實是有這方面的天賦……還是說是本色出演嗎，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演技。

　　海棠聞言臉色也是一白，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如墨玉般的瞳孔也猛地放大了一下。

　　是不是開玩笑過頭了?

　　就在雪蘭思考著要怎麽道歉的時候，面前的少女卻是突然閉上了眼睛，仰著頭朝雪蘭這邊伸過來。

　　她的面容距離雪蘭面前不到幾寸的距離，仿佛連她臉上細微的汗毛雪蘭都能感覺到。

　　“你要吃就吃吧。”海棠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恐懼的顫抖，卻又足夠堅定，“反正你救了我，我的這條命就當報答你了。”

　　深秋夜裡的樹林裡寂靜無聲，沒有野獸的腳步，也沒有蟲子的鳴叫。這一刻海棠只能感覺到手掌與身體按壓在雜草與落葉上的聲響，以及身體裡急促的心跳。

　　本該在自己面前的那人，那兒沒有像是活人的溫度，沒有吞吐出溫熱的氣息，也沒有與自己一同跳動的心臟。閉著眼睛，看不到，就仿佛那兒沒有人一樣。

　　但是海棠知道，那名為雪蘭的少女與自己近在咫尺。

　　然而過了好一陣子，自己的話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難不成真的沒有人?

　　如果真的沒有人，雪蘭真的把自己拋下在這裡，自己就要真的生氣了噢?就算她說要吃自己也不會讓她吃了！

　　海棠這樣想著， 眼皮微微顫動了幾下，然後睜開了一條縫。

　　光從縫裡鑽了進去，將那仿佛瓷娃娃般的面容映在了她的眼中。

　　然後，突然逼近！

　　咚！

　　“嗷嗚——痛——”

　　額頭的撞擊讓海棠抱頭蹲防，手捂著腦袋上發紅的位置，水汪汪的眼眶裡已經有淚水匯聚。

　　“你撞我幹嘛……呀！”

　　突然升起的高度讓海棠尖叫了一下，再落下的時候，身體已經靠在了雪蘭的後背上，臉與那銀白色的長發貼在一起。

　　“休息夠了吧，不是說要去看日出的嗎?該趕路了~”

　　……

　　另一頭，瀛州城內。

　　時間到了夜晚，還會在城裡溜達的人已經不多，這整條小巷子裡，只有花，以及面前那名年過半百的老嫗。

　　“你說海棠……噢我想起來了，唉……”那老嫗歎了口氣，惋惜道，“她小時候我還抱過她呢，當真是個乖孩子，就是不愛動不愛說話，也不知怎麽的就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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