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人高矮胖瘦不齊，人數約有個七八個，手裡拿著簡陋的棍棒，像是拆掉了鐵器的農具。他們用麻布蒙著面，以自認為的輕手輕腳靠近著這間海岸旁的小屋。

他們其中有一人背著一個半人高的麻袋，麻袋軟蓬蓬的，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麽東西。

看起來為首的那人走到樹林的邊緣，找了處灌木叢躲藏著。他探出腦袋朝屋子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確定了那邊沒有動靜之後，又從地上撚起幾片枯黃的落葉，拎到一定的高度之後松手，觀察著落葉飄動的方向。

“是往海那邊吹的，沒問題。么仔，把草拿來。”

他壓低聲音，對著身後招呼著。

一個小個頭的男孩聽到他的呼喊，背著麻袋小跑過來，不小心踩到一根乾枯的樹枝，發出了“哢嚓”的一聲脆響。

他保持著剛才的動作，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那領頭的似乎也略微慌了一下，又探出頭往屋子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那邊並沒有什麽動靜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他轉頭輕聲斥道:“你小心一點！別一驚一乍的！”

那被稱作“么仔”的男孩這才敢繼續動起來。他謹慎地踏過幾步，然後蹲在了那領頭的身邊。

“哥，咱們真的要這樣做嘛?”么仔看起來還有些猶豫，怯生生道，“她們……應該是無辜的……”

聽到這話，領頭也道:“她們無辜，難道咱們就不無辜嗎?小武的現在的狀況難道你忘了嗎?還有阿東、小合、廣叔叔……反正都要用命換命，那當然是要用外人的命來換了。別忘了，去年你也是被我們這樣救回來的。”

領頭的話頭停頓了一下。能聽出他雖然作出不在意的樣子，但是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是有些沉重。

而後，他才補充道:“要怪……就怪她們要這時候來咱們島上吧，神女娘娘要人，這不是我們說不給，就能不給的。反正都要給，至少……”

領頭的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伸手將么仔身後的麻袋解開，招呼著周圍的其他人，將麻袋裡裝著的那種乾草一人抓來一大捧，在幾個不同的地點清出一塊沒有雜草的空地，將這些乾草堆積起來。他們從懷裡取出火折子，拆開蓋，對著裡面一吹，便有明火亮起。

“當心點，蒙好口鼻，別自個先倒了。”領頭的這樣說了一句，然後首先將他面前的那堆乾草點燃。

在這些草燃起來之後，他又立刻補上了一捧乾草，將燃起的明火撲滅，隨後便有濃煙從乾草堆中冒出，順著風，朝著那屋子的方向飄過去。

領頭的拉著還在發呆的么仔往後退，退出那團濃煙的影響范圍。

么仔似乎還是有些不太願意，而說到:“可是，我們也不是非得要聽神女……神女娘娘說的，我們可以一起走，一起出海，去神女娘娘管不到的地方……”

領頭的歎了口氣，道:“是，你能走，我也能走，我們這裡的人都能走，但是你想想那些走不了的人吧。你爹呢?我記得他也開始咳了吧，還有進仔的奶奶、蓓蓓的哥哥……不給神女娘娘上供，他們就算走出了這座島，也……也活不下去。”

么仔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些事情他當然也知道，只是……

領頭的望著前方，也不知是不是在看屋子的方向。也不知過了多久，地上的乾草已經燃盡，那些煙塵也已然散開，他才對著周圍人揮了揮手。

“走，小心點。”

一行人躡手躡腳地朝著屋子的方向走去。

屋門沒有關嚴實，輕輕一推，順著風便開了。

屋子裡面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領頭的便又把火折子取出，一吹，火光便將這屋內照亮。屋子裡面沒什麽家具，大部分地方就那麽空在那裡。領頭的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直接朝著寢屋走去。

便見到花等三人在床上躺成一排，似乎睡得很死，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綁起來，帶回去。你們手腳乾淨點，別對人家姑娘幹啥不正經的事兒了……雖然不是她們願意，好歹也算是救了咱們命的人……”

幾人一齊動手，用纏在腰間的麻繩把躺在床上的三人捆了個嚴嚴實實，再二人合力，將她們背在背上——

“哎喲，這小姑娘看著個頭不大，怎麽這麽沉呢?”立即便有人叫道。

“人長這麽瘦能有多重，我看你就是平時活兒乾少了，瞧瞧你這虛樣……”另一人一邊說著，就要過來接手。結果一上手，也跟著叫道:“唉，真挺沉啊，從外表看不出來啊?”

“別廢話了， 趕緊的，等她們醒來了又麻煩了。”

“沒事，中了這煙的少說得熟睡一個時辰，怎麽也該回去了。”

似乎是對這種藥草的藥效非常有信心，他們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起來，最後還是領頭的喝止一聲:“小聲點！”

……

如此場景，自然是被花看在眼裡。

在她們回到小屋之前，就已經注意到了背後有一夥人在鬼鬼祟祟地跟著，只是因為他們都是凡人，所以花沒有立即把他們攔下來，而是在與婉兒商量過後，一同演一出戲。

要騙過凡人的視野實在是太簡單了，不管是隱身術還是幻術都能輕松讓他們以為自己的計劃成功了，只是為了更加真實一些，花還用泥土做了三個與己方三人體形相當的空心土偶，放在床上當她們的替身，然後三人就張開隱身術，在屋子外面等待著。

那種煙草似乎是當地的一種特產，在乾枯點燃之後能夠讓聞到的人陷入昏迷狀態……在《八荒山海志》中有記載類似的植物，不過稍微有一些差別，畢竟這種植物長出這樣特型的目的是為了在乾燥的秋冬季節燃燒起來後將附近的動物化作來年的養料，而在海島上顯然不會有乾燥到足以讓枯葉自燃的時候……不過這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就不去多想了，只需要知道這種煙草效果還算有用——

對凡人來說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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