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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雲紀史》第13章 多情9龍意難盡
  橫豎與你相依,何懼江湖風雨?分一輝素月,共舞清風,山河俱澄澈。飛鳥流雲但凡過,喚取歸來,同住。

  與你物華冉冉,管他今夕何年?飲一湖碧水,搖曳歲月,萬象勻染色。有朝一日葉飄零,分付流水,任渡。

  情之所鍾,何顧地北天南?酸風射眸眼,終於執手相看。沒有萬語千言,聞殘陽從包裹裡取出眉州所選鍛錦,輕輕為她披上。花如雲坦然接受。眾人歡喜,獨有被喚作屏兒的丫頭眉頭略蹙。

  回到坐席,屏兒悄聲低語:“他怎麽來了,大師兄知道了可怎麽是好?”花如雲笑笑並不回答,側轉身為聞殘陽斟上滿滿一碗。眾人開懷暢飲,好不快活!

  忽記老二山前橫戈盤馬,風鳴問及九龍山中光景,得知並不太平,不禁言道:“為今之計,盡快送李公子回府方好。丹棱官府插手,這柵頭鎮也不宜久作停留。”眾人點頭稱是。

  聞殘陽拉了花如雲走至一旁,道:“雲妹,你知道我此番前來用意,隨我走吧!”

  花如雲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若不想去沙漠,我們就另覓少有人煙之地,繼續過我們與世無爭的日子。”

  花如雲凝眸望著聞殘陽殷切的眼神,芊芊素手輕撫上他的臉頰,隨又道:“聞哥哥,你再等等好不好?”

  沉吟片刻,聞殘陽道:“相約人不至,千裡隻為你。終究還是因為秦君笑嗎?”

  “不是這樣的,”花如雲連忙道,“聞哥哥,你且等等。目前山寨形勢不明,我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隨你離開。你遠道而來,還是先作歇息。如今天已大寒,大雪即將封山,你且隨李公子到府上住下。待到春來天暖,一切事宜也應處理完畢,那時我再隨你浪跡天涯,可好?”

  見如雲心意已決,聞殘陽不再言語。

  眾人收拾妥當,啟程回山。到得山前環形哨卡,兵分兩路。風鳴送一行人去寶積嶺竹林李府,聞殘陽與花如雲執手相看,隻得在不舍中暫別。

  人行山間,風鳴突然說道:“殘陽哥,原來那壇酒不是送給師姐的?那你大老遠的抱著一壇酒卻又不喝,這是作甚?”

  聞殘陽笑笑回他,“你不懂。”

  郭槿汐道:“你雲舒師姐果然風華絕代,與聞大俠真正是一雙璧人。”

  少塵道:“就是。等天暖了,師父帶了師娘,我們一起再回朔方,那才叫順遂圓滿。”

  風鳴不以為然:“九龍一帶,誰人不知我大師兄乃人中翹楚,文武全才,是何等英雄!師姐與師兄早有婚約,這事沒你們想的簡單。且不與你們多言,見著大師兄,你們就知道了。”

  也許風鳴所言非虛。

  雁湖出現,攬月樓高聳於湖邊。四面竹樹環合,方顯山中雜樹枝條蕭瑟。湖邊小徑直通李府朱紅大門,奇怪的是,秦君笑與李壁等人並不在府中。

  留守李府的山寨弟子與李府子弟一起,仍舊嚴密防守,原來是在作勢。李墍已回夔州任職,而秦君笑早已將李壁悄然送至龍皓山書院藏身。未見上李壁,少塵也不甚關切。即便父子,多年不見也難免隔膜,何況少塵對李壁並無印象。有遺憾的倒是聞殘陽,未能會上一會風卷殘雲刀,劃月無痕權且在鞘內獨自錚吟。眾人安定,風鳴獨回龍脊山去了。

  一切無事,閑來休提。不知覺間山中一晃多日。少塵一路跟隨,又拜師意誠,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聞殘陽終於默認下了這個徒弟,閑來便指導他練武習劍。

少塵聰慧,潛心練習,短短數日,劍法精進不少。  龍皓山書院位於龍脊山之北。山勢陡峭,平曠之地少見,書院自是建於山腳之下。恰是這山腳之地,風景極佳。一汪湖水方圓幾裡處於正中心,沿湖四圍,竹樹與房舍林立。春來碧水青山,花繁似錦,鳥語花香;冬來環峰阻擋,少風溫暖,即有白茫茫雪花落下,也是幽深秀麗氣象萬千,加上書院眾學子一色素衣裝扮,甚為秀雅,直似人間仙境。

  這一日,秦君笑正與李壁在一房間下棋,有弟子悄悄走進來,對著錢先生低語。秦君笑笑道:“錢先生,何等機密之事,我二人可曾聽得?”

  錢先生也笑道:“無甚機密,只是怕擾了二位。來消息說,風鳴兄弟回來了。”

  秦君笑樂了,“這是好消息呀,月余不見師弟,也著實想念。李公子一並護送回來了?”

  “正是。聽說他師父等人也一並前來,現於李府住下。”

  李壁一聽,高興起來,“犬子回來了,我這就回寶積嶺去。”

  兩人急忙相阻,李壁見子心切甚是執拗。秦君笑隻好道:“李大人且莫著急,我與弟子先出外探查一番,若無異狀,再接來李公子與你相聚,豈不比你回府安全?”

  李壁自得作罷,只是再也無心下棋,在房中踱來踱去。秦君笑交待錢先生一番,便帶了兩名弟子出了龍皓山書院,向龍脊山走去。

  人事依依漫寂寥,九龍諸峰山連山。霜輕未殺萋萋草,白雪還掛雲之端。其實,秦君笑的心裡早已寒至落起雪來,他知道李家公子回府,他最不想提及的人還是來了。自師叔楊雲平回來告知人已行至興元府,他已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而目前他既要守信諾護李家父子安危,又要知師妹林雲舒態度,心中不免煩躁,於是快步向龍脊山走去。

  偏偏有人不識時務,途中攔路。因為在諸山之間兜兜轉轉,迷不知途,眼見有三人匆匆趕路,這幾人竟從樹林裡跳將出來。你道是何人如此膽大?原來是柵頭鎮途中林雲舒手下留情放過的三個刀客,不知怎地竟摸到了這裡。

  果然還是有人賊心不死,隔三差五地前來尋刺。秦君笑心裡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們何等能耐!

  一刀客提刀大吼:“來者何人?可知去寶積嶺去路?”

  秦君笑搖搖頭。

  另一刀客也道:“可知這附近有人煙之處?爾等帶我前去,我便饒過爾等。”

  秦君笑仍舊搖搖頭。這三刀客不免氣急,一人叫道:“把身上錢財留下,爺我心情高興了,興許就不取你等小命。山野村夫,果然粗陋,問什麽都不……”

  然而,他的話未說完,只見寒光一閃,他的身子已被削為兩段。另兩人還未醒過省來,隻覺脖頸一陣疼痛,連忙用手去捂,鮮血卻從指縫裡噴射而出。秦君笑三人冷冷從旁走過,身後始傳來撲通通倒地之聲。

  “不知死活的東西!是隻蚊蠅都要嗡嗡地叫上幾聲。”秦君笑冷冷言道,一邊疾步離去。

  林雲舒正在吩咐弟子去鎮上分局取貨事宜,見秦君笑帶了弟子急匆匆回來,心下生疑,迎上去問道:“大師兄,這時間不在李府卻匆忙回來,可有急事?”

  秦君笑道:“久在李府,回來看看而已,沒什麽事情。”

  “有我和師叔還有眾鏢師在,大師兄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隻管守著李大人就好了。”

  這時,風鳴見到大師兄回來,興奮地叫道:“大師兄,大師兄!昨日回到李府沒見著你人,好生想念,沒想到今兒還在念叨,果真就把你給念回來了。”

  秦君笑高興地看著風鳴,雙手搭著其肩說:“風師弟,你辛苦了!”

  林雲舒聽風鳴這樣一說,心生好奇,問道:“大師兄,你不在李府?”

  秦君笑對風鳴道:“師弟,我有事找你師姐,等事畢我們師兄弟再好好聚聚。”說完,撇下風鳴拉起林雲舒向大堂走去。

  風鳴有些怔怔,自語道:“我說吧,事來了吧!”

  大堂內,秦君笑神情嚴肅下來,“他來了?”

  “來了。”

  “你們見過?”

  “見過。”

  “不走了嗎?”

  “應該是。”

  “那你怎麽看?”

  “師兄,他是李公子的師父,自然和李公子一起住在李府,人又沒來龍脊山。”

  “他來不是為你?”

  “為我倒也不假,師兄,他為什麽要來,你不清楚嗎?”

  “我?……好吧,我承認。如今見也見了,沒事就少要走動。我畢竟身為九龍之主,你總不想看到因為你,勢要我們生死相搏?”

  “師兄,這個問題我和你說過多次,他救過我的命,你要我做一個薄情忘恩之人嗎?”

  “師妹,你不要忘了,師父在時早已為我倆定下婚約。自打他救過你後,這幾年來你年年去看他,而婚期一再拖延,你當我全然不知情嗎?我且問你,你身上這件衣服哪裡來的?”

  “眉州買的。”

  “買的?你當眾人都視而不見嗎?”

  “師兄,你派人監視我?”

  “師兄是為你好。總之,你記住我的話,少與他來往。既然來了,就住在李府好了,我龍脊山不歡迎他。”

  “師兄,你……算了,我不想和你再說下去。聞殘陽生性寡淡,只是好酒,心思純淨心無旁騖,才不似你這般。”說完,林雲舒直接走出大堂,留下秦君笑氣哼哼地站在大堂裡。

  秦君笑懊惱,在大堂裡走來走去,往日的穩重與儒雅失了幾分顏色。過了一會兒,他高聲喊道:“給我把風鳴叫進來。”大堂外近處的弟子聽聞,忙傳令下去。

  “師兄,找我何事?”風鳴喜滋滋地跑進來。

  秦君笑神色已然平複,對風鳴道:“李大人甚是掛念李公子,擇日你送李公子到龍皓山書院,讓他們父子也好早些團聚。”

  “師兄,這舟車勞頓的總要歇上一歇,再說這天氣不好山路難行,等天好了再過去也不遲,也不差這三五日的。”

  “你看著辦吧。”秦君笑想了想,又道:“記住,隻護送他去,其他人不要跟去。”

  “殘陽哥也不行嗎?”

  “在這裡,你還擔心再有殺手,那你的遊龍鞭是吃素的?聞殘陽跟去作甚?”

  “那好吧!”風鳴嘟著嘴說。

  這一日,花如雲帶了汀蘭過來。眾人歡喜,少塵尤甚。少塵拉了汀蘭,自去旁處敘話,汀蘭有些嬌羞,但還是歡喜著隨他前去。

  幾日不見花如雲,卻也想念。只是這種想念與以往苦苦相思卻又不同。花如雲穿著那件雲霏妝花緞織彩散花飛蝶蜀錦,甚是驚豔動人。沒有多的言語,聞殘陽只是癡癡地看著她。她依舊是她,但在這裡,她卻沒了毛烏素沙漠時的灑脫,眼神裡多了一絲憂鬱。果然,她開口道:“聞哥哥,大師兄已知道你來了。”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來尋你,且一定要帶你走!”

  “你是知道的,我與師兄早有婚約。我不想看到你們兩個因為我而起爭鬥。”

  “你肯跟我走,我可以不去找他。”

  “我了解大師兄,他的風卷殘雲刀已練至出神入化,我擔心的是你。要不,你還是走吧,明年我再去沙漠尋你。”

  聞殘陽有些慍怒,來回走了幾步,看著花如雲道:“今年他可曾放你?明年又將如何?你們眼中的大師兄光明磊落,乃當世英雄豪傑,可他竟會派出你師叔不遠千裡去刺殺我,這又如何解釋?我逐月追雲劍法自打練成,未逢對手,即便不是因你,都避不開與他一較高低的。你就不必為我擔心了。”

  花如雲走上前去,將手輕輕拉著聞殘陽的胳膊,輕輕低語道:“聞哥哥,連你也勸說不動。只是真有那麽一天,你們非戰不可,定要手下留情才好。”

  花如雲在側,聞殘陽慍怒漸消,伸手攬著花如雲入懷,也不再言語。兩人就這樣靜默地站著。

  過了一會兒,花如雲起身道:“聞哥哥,我也有東西送你。知你要來,在眉州我也買了新衣,只是鏢局人多,未曾相送。”說完,她從帶來的包裹裡取出衣服。

  聞殘陽一看,這是件青灰色挑絲雙窠雲雁錦服,樣式好看,顏色也甚合心意,不禁心悅。見如雲情真意綿,剛才的一絲不快也早已煙消雲散了。

  情之所起,哪有什麽對與錯、該與不該?天下間不該發生的事情偏又發生, 何曾少過?本是兩情相悅,緣何不能執手相牽?見花如雲抉舍兩難,聞殘陽到底還是心有一絲鬱結,只是不曾說出口罷了。

  如今的汀蘭想必也是情根深種,再見到聞殘陽時也不再拘泥,已與少塵說笑晏晏。花如雲不舍離開,她也與少塵難舍難分,幾番催促還不想回山。聞殘陽笑著看向二人,心中暗道:保不準,少塵見到他爹時,一段姻緣也將近了。

  話說少塵被李府子弟“少爺,少爺”地喊著,總也沒見上他的老爹李大人,風鳴偏巧於第二日從龍脊山趕來接人。眾人都為少塵高興。

  郭槿汐道:“拜認了李大人,就是真正的李府少爺了。到時候,還請李大人和李少爺體諒我父女倆無衣無著,賞個一隅安身。”

  少塵道:“郭姑娘,你也來打趣我?我們一路走來,早已情同家人不分彼此,何需如此生分?大家一起走吧,去看看龍皓山書院究竟是個怎樣。”

  “這……”風鳴一聽,連忙說:“此去龍皓山高路遠,山中也不安寧。大家在此安歇,我陪你前去就好。”

  “與你一起甚是無趣,不如師父也一起去,今後天寒少有出門機會,整日困在這裡該多煩悶。我倒不是擔心路上遇上匪類,只是習慣了要跟師父在一起。”

  風鳴似乎面有難色,卻也沒再說什麽。知秦君笑為護李大人周全,二人一直隱在龍皓山書院,聞殘陽正有此意前去會會他,於是他提了無痕劍,話不多說徑直走了出去。

  風鳴與少塵一見聞殘陽如此,急忙隨後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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