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在李乘風臉上一掃,笑得越發慈愛:“太子不過是個封號而已,東宮只是一座宮殿罷了,皇帝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阿辭啊,哀家是當真想讓你做我的孫媳婦啊,就是你這孩子自己非要想不開。你說說,這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絕了,對不對?”
顧玉辭嗤笑,連表面的奉承都懶得裝一下。
太后也不惱,隻轉向顧雍:“還有你,好端端的一個國舅爺,為了太子操碎了心,可誰能想到,”她搖搖頭,歎息道,“落得個全家被趕出京城的下場!”
顧雍挺直腰背立於庭中,聞言微微一笑,顯然絲毫不受這種挑撥的影響。
倒是顧玉辭臉色瞬變。
被逐出京城,這是她最在意的痛點,時至今日,她已經分不清,這麽執著於有個結果,到底是接受不了不被愛,還是接受不了失敗。
她死死地盯著太后,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撕碎那張紫紅色的嘴,可最終卻什麽都不能做。
“……好容易回了京,眼看著趙家如日中天,顧卿家心裡很不好受吧?可惜啊可惜,太子寧願信任別人,也不信任你這個舅舅!趙子儀裝病了那麽久,丞相的位置有名無實,太子寧願讓它空著,也沒想讓你這個舅舅坐上去,可見在他心裡,血緣親情,還是不如枕邊風哪!”
如果說之前那段話眾人不以為然,那麽最後這段話,則就讓眾人深有感觸了。
太子把京中所有的兵權都交給了趙昔微,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
眼看士氣就要被徹底擊垮,趙昔微冷然開口:“太后娘娘此言差矣!”
論口才,她其實也絕非善類。
只是當時她一介孤女,初入帝京,只求自保,哪能逞強?
現在卻大不一樣,她已深知強者恆強,弱者恆弱的道理。
“如太后娘娘所言,顧大人確實有過離京出任的過去,然而現在不也好端端的官拜九卿?這恰恰說明,太子殿下知人善任,不因親情而徇私,也不因舊事而懷恨,這正是我朝政通人和的根本。能有儲君如此,正是臣民之幸,蒼生之幸,顧大人感恩還來不及,怎麽會有怨尤?”
“古人有雲,舉賢不避親,舉親不避嫌。是以朝中之事,當擇能者居之,並非因私而授予。”她微側了臉,眉目淡淡:“太后娘娘垂簾聽政多年,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懂?”
“趙昔微!”太后一掌拍在了扶手上,怒聲道:“你私自調兵圍宮,已是形同謀逆的大罪!不要以為你捏著玉令,哀家就拿你沒辦法!”
“哦?”趙昔微一笑:“若是我不調兵圍宮,太后娘娘難道會放過我?”
“放過你?”太后冷哼,“你要是肯認罪伏誅,哀家倒是可以賜你一個全屍!”
“那我要是不肯呢?”
“不肯?”太后笑了,她一抬手:“可別忘了,晉王手裡的長槍,還對著你咽喉呢!”
“這麽說來……”趙昔微抿唇一笑,看向李乘風:“晉王殿下,今日是非殺我不可了?”
四周又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晉王殿下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殺一個被廢掉的太子妃,似乎並不需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
然而,李乘風卻遲遲沒有動作。
直到太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沉沉喚道:“晉王。”
李乘風這才勾了勾唇,道:“趙娘子說得哪裡話?你我也算是舊相識,說殺就殺,本王在你心中,豈是那般薄情之人?難道娘子忘了,你我初見之時,本王對你的承諾?”
“嘶……”齊齊一片吸氣聲,眾人都被提起了好奇心。
舊相識?
初見?
承諾?
這哪跟哪??
難道是……
“……”
趙昔微感覺到四面八方的別樣眼神,卻壓根沒有半點要反駁的意思,隻淡淡睨了李乘風一眼,然後也勾唇笑了笑。
這一笑,就把所有人都給笑得要炸了!
這種時候了,還不忘勾男人!
果然是狐媚子!
要知道,這倆人可是小叔和嫂嫂的關系哪!簡直是罔顧人倫!皇室的臉面都要被她丟盡了!
太后倒沒覺得這事兒有多勁爆,她隻懶懶一笑,饒有興致道:“晉王要是看上了她,哀家送你個順水人情也行。”
“這……”
四周又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這到底唱的哪出啊?
到底殺還是不殺?
就算是不殺,也不能把人塞給晉王啊!
傳出去多丟人?!
臉色最難看的要數裴老侯爺。
趙家這個狼窩,他已經搭進去一個小女兒了,莫非還要搭進去一個好外孫?!
那可不行!
晉王要是下不了手,就由他這個老匹夫來!
他發誓,一定會讓這丫頭死得很痛快!
老侯爺衣袖微動,正準備暗暗運功,李乘風卻輕笑了一聲,適時地開了口——
“難為皇祖母費心,只是孫兒向來憐香惜玉,若不是美人兒親自點頭,這順水人情,到手了也沒什麽意思……”
言罷,豔麗眉眼一轉,衝她笑得勾魂攝魄:“只要你點點頭,本王今日就放過你,小微兒?”
趙昔微險些氣笑。
同樣都是一個爹生的,怎麽有人時時刻刻正經得不行,而有人卻時時刻刻沒個正行?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口花花佔她幾句便宜?
難道是覺得,這樣幾句話就能嚇得住她了?
那未免也太看輕她了!
腳跟不動聲色後移, 唇角微微一翹:“晉王殿下這話的意思是——只要我點點頭,你就倒戈相向,與我結為同盟?”
李乘風笑得光風霽月,朗朗應聲:“正是!”
趙昔微瞥了瞥身側,袁策和柳霏霏一左一右,都拿著劍隨時準備出手。
心裡有了底,臉上卻仍做猶疑狀:“殿下為我如此,豈不是有負太后、有負裴家?”
他笑了,自馬背上俯身下來,下頜幾乎貼近馬脖子,然而手中銀色的槍尖,仍寸步不離的抵在她咽喉處。
一寸危險,一寸情。
一寸風流,一寸命。
在這樣虎視眈眈的圍觀下,他緩緩啟唇,一字一句:“若能抱得美人歸,負盡天下又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