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廢太子妃而已,得了個郡主封號,就想著仗勢欺人?
嘁!
真把自己當皇家人了麽!
文武百官都像是被定住了身,眼裡是掩飾不住的騰騰怒意。
本朝天子寬容仁厚,臣下多熱衷勸諫,更有鐵骨錚錚之人,以糾正朝綱為要職,動不動就陳書痛罵,上到皇室下到官府,都逃不過口誅筆伐。
有時候連皇帝本人也要被罵得一鼻子灰。
比如公主偷偷溜出宮玩,因一串糖葫蘆遭無良攤販訛詐,暗衛一出手掀掉了整個小吃攤,惹得好幾條街的百姓都跑去看熱鬧。
禦史台為此傾巢出動,寫了快十幾本折子,言辭激烈追著皇帝罵了大半個月——
眾官員正蠢蠢欲動,冷不丁一聲咳嗽傳來,頓時嚇得一個哆嗦。
抬頭看去,見太子殿下一臉寒色:“諸位臣工,似乎對冊封一事頗有不滿?”他微一點頭,忽然揚手道,“既如此,那此事便……”
“殿下!”
他這明顯是自己想抗旨,誰想當這個背鍋的?一群老狐狸忙站起身:“臣不敢!”
“趙女冒險救駕,論功當封郡主!”
“陛下英明,臣無異議!”
“臣等並無異議!”
齊刷刷的山呼聲響徹殿宇,一時間再也沒誰願意出風頭了。
畢竟,太子才平了邊境戰事,又滅了太后黨羽,軍政大權盡在掌握,已是真正的羽翼豐滿。
且這位向來不是好說話的主兒,誰嫌自己官運太順要跟他過不去?
李玄夜立在原地,雙手叉在腰間,環顧四周寒蟬一般的臣子,然後將目光定在趙昔微身上,一臉似笑非笑:“看來,郡主這個封號,是不負眾望、實至名歸了!”
趙昔微知道他不舒服,也懶得跟他置氣,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
臣子都重新入了席,垂著頭假裝品酒。
一眾命婦誰見過這樣的威壓,嚇得拿筷子的手都不利索了。
太子面前,哪是他們可以放肆的?
但偏偏有個人,就是那麽放肆!
後妃席上,“啪”地一聲,筷子拍在桌面,一道身影蹭地站了起來:“什麽郡主?陛下只有三位公主,哪兒來的郡主!哦~不過是陛下賞臉,打發了你一個封號罷了!給你一點顏色,就想開染坊了?”
裴才人的生氣是真生氣,不是矯揉造作的邀寵。
她眼皮子一掀,狠狠瞪著趙昔微:“還要在陛下面前告狀,真當自己是根蔥了?”
“就是啊……”妃嬪席上有人也跟著小聲嘟囔,“既然做了郡主,就要體貼聖心,怎麽能芝麻大點的事都來煩擾陛下……”
說著話,眼睛就若有似無地瞟向了淑妃。
“可不是嘛,這可是犒勞三軍的慶功宴,怎麽搞得她才是主角似的。”
“哎……還是古話說得好呀,藏鋒抱拙,方得圓滿,不驕不躁,方可善終。這滿門榮寵,若不懂得收斂,也未必是什麽好事啊!”
“到底出身差了點,難免小家子氣,看看顧家大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大家氣度呢!
這爭風吃醋的心思一起,就像一把火,燒得妃嬪們心頭不自在:憑什麽恩寵都讓趙家得了去?憑什麽我們只能當陪襯?
言辭就開始刻薄了起來:“真是聞所未聞,一個廢掉的太子妃,還能有臉再做郡主的!”
“嗨,這算什麽,前朝還有出家做了姑子的,又大搖大擺再入宮為妃呢!”
“噗……”有人掩嘴而笑,“可惜了,太子妃人選已經定下了!”
“是啊,可惜可惜!”
皇帝這些年在女色之事上不甚上心,后宮攏共就這麽幾個老人,一直沒什麽真正的爾虞我詐,這群老人也就養成了散漫自由的性子。
夾槍帶棒的話語傳出席間,下方的命婦們都白了臉。
宮裡的娘娘們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什麽話都敢在陛下面前說,不怕砍頭的麽?更何況,還有太子在呢……
想到太子,臉色又更加白了一個度。
唯一不動如山的,是趙昔微。
她的臉上看不到一點生氣的表情,也看不到一點很在意的樣子,相反,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將這些閑言碎語悉數收入耳中,在妃嬪們越說聲音越小的時候,還投來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也就是生得姿色稍微好點,有什麽可……”眼神輕柔落下,那個被鼓勵的妃嬪忽然舌頭就打了結,“可……可……”
這是什麽鬼!
一個女人,怎麽可以帶著笑,分明是溫柔有禮的,卻讓人感覺到了一股森然的殺機。
她怎麽可以這樣看人!
不就是生了雙漂亮的眼睛嗎?宮裡上一個眼睛這麽漂亮的,早就被太后挖了喂狗了!
對,太后!
太后……
想到太后,妃嬪們的後背陡然沁出了一層冷汗。
太后……不是被這個女人給抓起來了嗎?
此時此刻,她們這才忽然想起,那天夜裡,這個女人帶著一眾侍衛衝入宮中,費了不算太大的力氣,就把太后等黨羽一網打盡的事來……
她們在這座宮裡生活了半輩子,沒有經歷過多少后宮的鬥爭,但那一次,卻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什麽叫皇權的可怕……
那天,要不是趙昔微當機立斷,一劍刺傷晉王,讓裴家懸崖勒馬,還不知道後續會變成什麽樣呢!
晉王……
晉王……
裴才人性子跋扈, 但也不是蠢貨。
趙昔微一開口,她就知道是在針對自己了。
鬧了這麽久,皇帝還要偏袒,她自覺已經夠憋屈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要趁機死死踩她一腳!
既然如此,那就來個魚死網破不死不休好了!
又氣又恨,裴才人磨得牙齒格格響:“趙昔微,你害我失了位份,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可你傷了我的孩子,還想在陛下面前倒打一耙?”
“說什麽受了大委屈,又說什麽陛下身邊的人?不就是要跟我過不去麽?”她嗤笑一聲,後背挺得直直的,“要告本宮的狀,直說便是,何必要拐彎抹角的?”
“阿容!”皇帝低低一喝,“你胡言亂語些什麽?你住在宮裡,她住在宮外,你們毫無交集,她怎麽會跟你過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