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怕再不想交出血書,又能如何抵抗呢?
——她孤身困於鬥室,殿前便有無數的禁衛軍,只要屋內稍微傳出點動靜,就會有一群人蜂擁而上把她擒住。
可謂是前有狼後有虎,插翅難逃。
就算李玄夜在隔壁,又能怎麽樣?他對她那點藕斷絲連的感情,怕是在聽到這一場話後,早就化為恨意了……
總而言之,她今天除了交出血書,沒有第二個選擇。
如果交出去,還能得到皇帝一時的開恩,活著從這裡走出去。
可她才得到的線索,如果就這麽付之東流,甘心嗎?
甘心嗎?!
不!
當初她入京認親,為的是能夠生活安寧,不再忍受流離之苦。
後來她嫁入東宮,為的是能夠保全自我,不再承受滅頂之災。
幾經周折,在她眼看要掌握命運的時候,皇帝的一次雷霆之怒,就直接剝奪了她對未來的期許……
就這麽認輸?她不甘心!
咬了咬唇,再次深深伏首而拜,趙昔微平靜道:“陛下,事已至此,臣女無可辯解,可娘親生前之事,臣女一無所知,對於陛下所說的血書,臣女更是蒙在鼓裡……”
她語氣放得很慢,一邊說一邊思考,“此事關系重大,陛下既然要搜身,臣女雖覺委屈,卻不敢抗旨不遵……但請陛下念及臣女身份,搜身之人必須同為女子……”
皇帝已經知道血書的存在,她沒有更好的辦法拒絕皇帝,但她還是要搏一搏……
為了那一絲尚未查明的希望,也為了心底那不滅的信念!
她不相信,沈玉清會是陷害皇后的凶手!
如果是這樣一個毒辣的女人,當年為何要帶著身孕遠走高飛,卻沒有選擇死纏爛打,鬧得趙家不得安寧?
如果是這樣一個心狠的女人,當年為何要耗盡心血將她拉扯大,也不曾動過一點兒拋棄她的念頭?
現在沈玉清死無對證,如果她就這麽輕易把血書交出去,那麽,這個陷害皇后的罪名,就生生世世再也洗不清了!
就當她自私也好、欺君也好,她冒死也要為娘親爭這一回!
皇帝一言不發凝視她半晌,再開口,迸出絲絲殺氣:“你既然要搜身,那朕便就成全你。”唇角扯了扯,“要女子搜身麽……這也不難。”
語氣微頓,似在思索該叫誰來。
趙昔微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
偌大個皇宮,想要找個搜身的女人,真不難。但是要找一個手下留情的人,這很難。
她其實也沒有勝券在握,不過是瞎貓撞到死耗子,想賭一把運氣。
然而……
“陛下!此事就交給臣妾吧!”
突然有響亮的聲音傳來,一聲“陛下”還在門外,一句話說完時,人已經風風火火進來了。
腳步穿過隔間,槅扇門外靜聽的幾人皆是氣息一屏。
顯然這人來得十分意外。
趙昔微聽到這聲音的時候,臉色就沉了下來。
來人一襲海棠紅的宮裝,自簾幕後大步轉出,滿頭珠翠金釵,步步生輝。
她踏進內室,沒有先見禮,而是挑起眉梢,嘲諷地看了趙昔微一眼。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趙昔微。”
還是那樣的盛氣凌人。
正是裴才人。
她嘲諷完趙昔微,
才衝皇帝屈膝見禮:“陛下,臣妾早說了吧,這個女人包藏禍心,不可信任!”說完,唇角一翹,笑道:“她不是說,要女人來搜身嗎?這事就交給臣妾吧!” 皇帝見了她,表情微微變了變。
裴才人作為宮裡的老人,卻至始至終都沒得過他的寵,就是因為他著實不喜歡她這個性子。
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像什麽樣子!
他心裡不滿,表面卻不顯,隻淡淡道:“三更半夜,你怎麽不好好在寢殿歇著?”
“回陛下,臣妾掛念公主,卻沒敢過來打擾,方才路過此處,聽說郡主身上藏了謀害皇后的證據?哦,還是讓公主生病的源頭!”
她性子強勢急躁,說話聲音也大,劈裡啪啦說了一通,皇帝的眸光又沉了幾許。
但裴才人毫無所覺,只有復仇的興奮:“依我看,叫幾個老嬤嬤扒了她的衣服就是,什麽證據找不到?至於口供,把她丟進地牢裡關上三天三夜,我看她還敢不敢嘴硬!”
又道:“陛下,您可千萬別再心軟!想想靈犀的病!都是她害的!靈犀還那麽小,就要遭受這樣的痛楚!陛下就是將她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平息怒火!”
趙昔微注意到皇帝表情的變化, 心裡不由得浮現一絲冷笑。
人果然在得意的時候最容易露蠢。
皇帝為什麽特意把她叫進小屋子裡審問?除了不想給她逃脫的機會之外,更多的是不想把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雖然他很想替皇后復仇,但靈犀畢竟是尚未出閣的公主,以皇帝對這個女兒的鍾愛,是一絲一毫的委屈也舍不得讓女兒受的。
母胎自帶的寒症,隔三差五的要發作一次,雖然不是什麽羞恥的病,但對於這樣一個愛女兒愛到骨子裡的父親來說,他定是不想聲張的。
所以皇帝說出“饒她性命”之言,也不全是假話,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她,就等於昭告天下人,他最心愛的女兒,從娘胎一生下來就患上了一種治不好的寒症。
裴才人這一進來就一口一個“靈犀的病”,自以為是在報復別人,其實不過是在自尋死路。
趙昔微突然覺得,或許是天無絕人之路……\b裴才人來搜這個身,真是太合適不過了!
她心裡松了口氣,但表面上卻恭敬如常,一副靜候皇帝發落的樣子。
裴才人火上澆油夠了,這才又轉向趙昔微,嫌惡地瞪著她道:“也就是陛下仁慈,非要全了你這個面子!哼!本宮雖然嫌髒了手,可為了靈犀公主,也不惜要搜一搜你的身了!”
趙昔微正等著她出手呢,可表面上卻一副勢不兩立的樣子,挪了挪膝蓋:“陛下,臣女和才人娘娘結怨已久,由她來搜身,誰知道她會不會誣陷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