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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種死寂,卻被徐雲嬌突然打斷。
“等等!”
不知是心有戚戚然,還是什麽,替袁氏感到悲傷的同時,她也想到了自己。
假以時日,她也面臨生死攸關的時候,趙府是不是也會這樣放棄她?
她不敢去想。
因為她知道,答案顯而易見。
她挺著肚子,三兩步急追了上去:“他們不幫你,我幫你!”
袁氏怔住,緩緩地回頭:“你說什麽?”
徐雲嬌握住了她的手:“我去求我母親……”語氣一頓,轉為斬釘截鐵:“不,我去求太后!”
“真的?”
“真的!”徐雲嬌重重點頭,“太后那兒,我還算說得上幾句話。”
她振振有詞地安慰著袁氏:“再者,羽姐兒不是和王家有婚約嗎?雖然還未下聘,可到底也已經交換了名帖的,倘若羽姐兒出了事,王家不也跟著沒了面子嗎?所以,有這層關系在,太后不會袖手旁觀的。”
袁氏望著徐雲嬌,淚水再次滾了下來。
廷尉府的大牢裡。
這裡關押著全京城最高等的囚犯。
說高等,只因為囚犯的身份與眾不同——都是女子。
這些人倒也不算多麽窮凶極惡,有的衣衫整潔,有的出口成章,還有的容顏姣好,體態端莊。
她們當中,有受過嚴苛訓練的宮中女官,也有錦衣玉食的高門貴婦,也有混跡風塵的伶人歌女。
除了身份高等,還指她們的“罪名”高等。
有的是因為后宮爭鬥被牽連,有的是因為內宅瑣事被殃及,還有的是因為身份來歷被收押。
形形色色的女人,
每人關在一個小牢房裡,如一朵朵失去了陽光的花朵,在這昏慘慘的牢房內,逐漸枯萎,失去顏色。
牆壁上掛著一盞盞油燈,火苗比豆芽大不了多少。
因是關押女犯人,朝廷特意留了幾分體面,選了光線較好的地段。
即便如此,白日裡也鮮有陽光照進來,那一尺見方的小窗子裡,是犯人們唯一能看見的正常光亮。
趙承羽睡在地上,將身子縮成一團,雙臂抱住了膝蓋。
外頭有獄卒高聲呦喝著,是到了吃飯的點了。
可她卻一動也懶得動一下。
身上的血跡已經乾涸,疼痛感也逐漸麻木。
她的心也徹底的死了。
鬥來鬥去,有什麽意思呢?
她得不到的,永遠得不到。
娘親的疼寵,爹爹的偏愛,家族的器重,甚至還有男人的癡情——她統統沒有。
已經是她進來的第二天了,她就這樣不吃不喝,一動不動地縮在地上。
這兩天內,沒有任何人來看過她。
她睜著眼,從天黑盼到天明,又從天明盼到天黑,獄卒一次次打開鐵門,“哐當”丟進來一個又一個饅頭。
可她沒有等來一個人。
娘親沒有來看她,爹爹沒有來看她,祖母更不會來看她。甚至那個許諾過要娶她進門的男人,也沒有過來看她。
她的心情,從從最開始的期盼、忐忑、恐懼,漸漸地變成了漠然。
娘親不來看她,她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畢竟從她記事起,她娘親就一直很忙,忙得顧不上生病的她,哪怕她抱著不撒手,娘親也會冷靜地丟下她,然後風風火火地出去各大鋪子裡看貨談生意。
至於父親,她壓根就沒期待過。
他能為了一個賤女人掌摑她,呵斥她,就說明在他心裡,自己是可有可無的。
而家族裡就更不會有人在意她了。
可是他呢?
趙承羽突然有些難堪。
他為什麽也不來看一下她?
面對家人反對,她是義無反顧地決定嫁給他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靠,所有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可是她卻有自己的盤算。
他名聲不好又怎麽樣呢,只要他對自己好就行了。
而且嫁給一個本就名聲不好的男人,比嫁給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更輕松,不是嗎?
反正,她也不是什麽恪守陳規的乖乖女。
王家這樣的門第,能靠著太后這顆大樹,她嫁過去就不愁壓不住趙昔微了!
可是誰知道到頭來還是黃粱一夢。
太子隻說了一句話,就決定了她的結局。
她好不甘心啊。
“為什麽,為什麽一個棄妃,也還是要強壓人一頭?”
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她望著厚厚的鐵門,喃喃自問。
卻不知道,有兩個人站在陰影中,靜靜地盯了她許久。
獄卒彎著腰,一一交代著:“回兩位爺的話,這趙姑娘傷勢已無大礙,就是不肯吃東西,小人怕她有個好歹,便好心送了米湯過去,見她隻那麽躺在地上,又抱了一床暖和的棉被過去,二位爺請放心,您們交代的事,小人哪敢馬虎啊!”
那兩個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其中一個拍了拍獄卒的肩:“我們主子吩咐了,也不用多上心,她不吃就讓她餓著,等餓得沒力氣了,別說是饅頭,就是磚頭也得啃下去。對了,我們主子還吩咐了,叫看看她有沒有破相——大家都是爺們,這是什麽意思,就不用我說穿了吧?”
獄卒一愣,反應過來後忙賠笑道:“您放十二個心,小人絕對不會動她一根手指頭。至於那臉上的傷……小人一會兒去弄點藥膏來,讓她自個兒抹上?”
“嗯,不錯,這事你辦好了,重重有賞。”
獄卒又是一喜:“哪裡哪裡,能為您效勞是小人的福氣,哪裡還敢討賞。”
“行了,那就都交給你了,記得盯緊了她。”那兩人哈哈一笑,又壓低聲音,補了一句,“記得,不能破相。”
“您放心,小人省得。”
“哈哈哈哈……”
一陣邪肆的笑聲隱隱傳開,在狹窄昏暗的牢房裡幽幽回蕩。
“怎麽樣?”
長信宮內,太后閑閑地倚在榻上,左右圍繞著兩名小內侍,都是生得唇紅齒白面皮白淨,一個手拖著果盤,盤子裡放著一大串紫紅色的葡萄,一個則端著酒盞,裡面盛著暗紅色的美酒。
太后喜歡葡萄,更喜歡葡萄釀的酒。
每日午後都要細細的品上半盞,然後才神清氣爽地去前殿處理國事。
只是今日她隻喝了兩口就放下了,那葡萄也隻吃了兩顆就不再多看一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殿外傳來腳步輕響,她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太后娘娘。”
一隻鹿皮小靴出現在榻邊,來人帶著諂媚的笑意,掐著嗓音喚了一句。
太后抬了抬眼皮子,淡淡問道,“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