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不住地祈禱著:如果太子妃這回能平安無事,她願意一輩子吃齋念佛,就是折上十年壽命也再所不惜。
可是她們擔憂的一切並沒有到來。
太后那冷冷的目光漸漸地收了回去,那眼底的怒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太子妃所言極是,倒是哀家小瞧了你。”
她有些慵懶地揉了揉腰:“太子妃婚後首次進宮,哀家這個做太婆婆的,也不能慢待了孫媳婦。”語氣重重的咬在“孫媳婦”三個字上。
太后親自向趙昔微伸出了手掌:“正好哀家那裡有新得的葡萄酒,太子妃不如一起去嘗嘗?”
趙昔微望著太后的手掌,五個手指上,都戴著用珍珠翡翠裝飾的指甲套,卻沒有任何美感,隻給人一種白骨鑲金的陰森恐怖。
太后的手這麽伸著,她沒有拒絕的余地。
可如果不拒絕,到了太后宮裡,那豈不是讓人甕中捉鱉嗎?
隻一瞬間,她就做出了決斷。
“臣妾本應和太子一起去拜見太后的,只是太子現在正和陛下在商談政事,臣妾若是撇下太子獨自前往太后宮中,恐怕於禮製不符。”
既然非要她去,那她就拉上李玄夜一起去。
太后雖然大權在握,可李玄夜也並不是個任由她拿捏的傀儡——不說碾壓太后,分庭抗禮的實力肯定是有的。
趙昔微不是什麽聖人,她這輩子所求的,一直就是為了好好活著。
不受人欺壓、不受人傷害,自由自在的活著。
嫁給太子殿下,就是為了能尋找一個靠山。
現在,她就像一隻小小的螞蟻,面對強勢的太后,隨時都有被踩死的危險。
所以,她連想都沒想,就毫不客氣、毫不做作地,把李玄夜搬出來了。
她知道,這是她唯一能借用的力量。
不得不說,李玄夜真是一張萬能的牌。
太后臉上的笑容僵了很久,最後還是把手收了回去。
李玄夜個性強勢,而且他既是嫡又是長,在宗法上有著天然的優勢,所以行使朝政大權就更加順暢無阻。
就比如,太后如果想彈劾趙子儀,還得想方設法通過禦史台,去抓住趙子儀有個私生女的把柄才行。
稍微一越界,那一乾子老臣便會出來喋喋不休,說什麽牝雞司晨、婦人乾政。光是這幫酸腐言官就能讓她氣血翻湧。
而太子如果想對付太后則簡單易行多了。
他直接寫一道參奏本子,就能讓皇帝點頭。
——就像上次王范犯了點事,不過是調戲幾句女人而已,太子就雷厲風行,把一群校尉給剪除得乾乾淨淨,沒幾天宮門衛、巡守營就全換上了他的人。
當然,太后手裡握著大魏的軍權和國庫,所以太子也不能真正拿她怎麽著。
簡單一句話概括就是,太后和太子目前是誰也無法扳倒誰的情況。
太后雖然手裡有王牌,卻很難打出來:除非她想造反。
她也不是頭腦衝動的小年輕,自然不會為了一個趙昔微就和太子鬥個你死我活。
太后想明白了這層利益關系,那不悅的情緒就也褪了個乾淨。
賢妃看得明白,幾乎是在太后收手的一瞬間,就順勢托住了太后的手腕,一切是那麽的恰到好處,那麽的水到渠成:“太后偏心,那葡萄酒總共就只有一瓶,連臣妾都喝不到。”
“瞧你這張嘴,哀家還能少了你的不成?”太后就是哈哈一笑,一場尷尬就這麽化解了。
趙昔微從善如流地屈膝一福:“臣妾恭送太后。”
“急什麽?”太后就又是一笑,十分親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容易進宮一次,哀家有份禮物要賞你。”
趙昔微一愣。
就見常公公捧著一個紅漆的盒子走了過來。他的臉上,帶著一抹詭異且陰森的笑容,讓人毫不猶豫的就能斷定,這是一份不懷好意的大禮。
天色陰沉,北風哀嚎,烏雲遮天蔽日,雪花橫衝直撞。
整座皇宮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機和色彩,如一座白骨森森的黑色墳墓,裡面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冤魂野鬼。
趙昔微突然就覺得手指很冷很僵,毫無預兆的就想起了李玄夜溫暖的手掌。
真是奇怪,嫁人才一天的時間,她怎麽就越來越嬌氣了。
想當初風霜雨雪,她連一件保暖的棉衣都沒有,還不是上山下河,滿山遍野的追著獵物跑,手指凍得生了瘡,也眉頭都沒皺一下,繼續砍柴燒火洗衣服。
現在這一點點冷風都受不住了,竟然開始貪戀李玄夜的溫暖。
以後豈不是要變成弱不禁風的嬌花一朵?
就又想起了那張冷峻威嚴的臉。
有這樣一個靠山,偶爾做一下小嬌花也挺好。
趙昔微天馬行空的想,看著常公公走到了自己面前。
“請太子妃受禮。”常公公連彎腰都不彎一下,十分倨傲。
趙昔微的視線就落在了那紅色的盒子上。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盒子,沒有花紋,沒有裝飾,除了紅得如血一樣的漆,什麽都沒有。
但卻莫名給人很詭異恐怖的感覺。
她遲疑著,心裡在猜測種種可能。
難道是暗器?
不太可能, 眾目睽睽之下把太子妃殺了,這絕對是震驚朝野的大事。
太后就是再討厭她,也不至於落下這麽大一個把柄。
難道是毒藥?
也不太可能,要賜毒酒,也得編造一個說得過去的罪名。
別說她並沒有做錯事,就算做錯事,也自有太子來裁決。
難道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禮物?
有王范拿著紅肚兜去趙府鬧事的前車之鑒,很難讓她對王家的家風有什麽好的印象——她有理由懷疑,太后肯定也做得出這種事來。
不過,現在她已經是太子妃,若是想要拿這種花頭來為難她,那就是大錯特錯了:畢竟傳出去,首先丟的是太后的臉、皇家的臉。
她心裡定了定,常公公已有些不耐煩,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太子妃,這份大禮可是太后特意為您定製的,皇宮上下,還沒有誰有這樣的先例。”
趙昔微狐疑地看向了太后。
太后就笑了笑:“方婕妤目中無人,以至於太子妃受了委屈,哀家自然是要補償你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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