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進來的時候,正看見趙昔微這一臉複雜的神色。
細眉微蹙,杏眼含愁,可細看卻又似噙著一抹甜蜜的笑意。
孫嬤嬤是何等的機警,立時就會了意,悄悄地屏退了幾個丫鬟,然後拿了篦子幫趙昔微梳著頭,柔聲細語地道:“太子妃可是有心事?”
趙昔微面色一紅,笑著掩飾道:“沒有,只是睡遲了有些不好意思。”
她卻不知道,“睡遲了”三個字,就已經足以讓人窺探出不知道多少秘密了。
孫嬤嬤抿嘴一笑,便繼續道:“奴婢把您這裡安排得差不多了,再過幾日便要回去長公主府上了。太子妃,您這一路都是奴婢看著走到現在的,容奴婢說一兩句僭越的話——”
孫嬤嬤就俯身下來,看著銅鏡中的趙昔微,笑容裡有著掩飾不住的驕傲:“奴婢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的貴人不說成百也有上千,能像您這般有福氣的,卻是獨一份。”
趙昔微挑了一對赤金紅寶石耳環,隨口道:“借嬤嬤吉言,我也希望自己以後能夠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孫嬤嬤就附耳低聲道:“奴婢看您這幾日都睡遲了,應該和太子殿下還不錯吧?”
孫嬤嬤是她的教導嬤嬤,自然問的是床笫之事。
趙昔微望著鏡子裡,自己那比春色還嬌媚的容顏,輕輕地點了點頭。
孫嬤嬤就會心的一笑:“奴婢方才聽見您歎氣,就想著您是不是受了委屈。”
“沒有受委屈。”趙昔微又笑著搖搖頭。
平心而論,李玄夜對她還算可以,起碼事後還會照顧她的情緒和感受,不會丟下她一個人。
但是,她想要的是能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的事,而不是被困在這寢宮,每日每夜和他溫存。
但這些話她自然是不方便和孫嬤嬤說的,想了想,她就握住了孫嬤嬤的手,道:“嬤嬤,我就是想要細水長流,如果一開始太熱情,以後就會疲倦,到那時候我該何去何從呢?”
孫嬤嬤笑著拍了怕她的手背,目光明亮、聲音柔緩地道:“奴婢聽說過一句話,叫‘仁者不憂,勇者不懼,知者不惑’——太子妃,你要做到像君子一樣坦蕩、像勇士一樣自信、像聖人一樣通透,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什麽困難能阻止您了。”
像君子一樣坦蕩、像勇士一樣自信、像聖人一樣通透。
趙昔微細細品味著這一句話,似乎什麽都沒有解答,又似乎什麽都解答了。
孫嬤嬤最後低聲在耳邊悄悄地道:“現在你們才新婚,太子又年輕,喜歡纏著你很正常!而且您現在才嫁過來,想那麽多也是改變不了什麽的,太子才是東宮之主,您切記不能太露了鋒芒,不如先順著太子的心意,等以後慢慢地立穩了腳跟,再來考慮自己的事。”
說著話,外頭忽然有宮女請安:“太子殿下。”
孫嬤嬤身子一凜,就止住了話題。
李玄夜穿著青色錦袍,外搭一條銀邊狐狸毛的披風,從外頭踏了進來。
趙昔微忙起身迎上去:“殿下。”
一面親自替他解了披風,一面招呼外面的丫鬟:“錦繡,端茶來。”
她一出現在面前,就有一股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像是混合了柑橘的甜和玫瑰的香,再聞還有朝露一般的清新自然。
李玄夜冷峻的神色就緩和了些許,不由微挑了眉看向了面前的人。
大婚才幾天,就有了幾分東宮女主人的樣子了。
目光盈盈,臉色紅潤,神色間雖然還有幾分嬌羞,但更多的是優雅從容。
她身上的氣場並不弱,即使跟他一起進宮拜見皇帝,她也是落落大方,絲毫沒有一點怯場。
但有一點,就是在他面前太容易害羞。
不過,似乎現在她對自己的態度已經親昵了許多。
不再是一味的回避和臉紅,多了幾分主動和溫柔。
就像是一夜綻放的梨花,皎潔明淨,不俗不媚,沉靜之中別有幾分風姿。
李玄夜就覺得心裡軟軟的,那一貫緊繃的臉色也浮現了幾分溫柔。
趙昔微親自端了熱水上來,李玄夜卻一抬手:“這些事不必你來做,有宮女就行了。”
趙昔微愣了一愣,然後對他一笑:“反正我也沒什麽事,何必再去傳喚別人。”
這一笑,令李玄夜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面頰上有著淡粉色的光澤,明亮而透明,似融合了桃花的粉和薔薇的紅,面若桃李,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而那雙大而圓的杏眼,像是盛滿了一湖春水。當她淺淺一笑的時候,那眼波就輕輕蕩漾了起來,似春日裡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璀璨。
李玄夜望著她的眸子,沒來由地就想起了昨夜她眼淚汪汪的模樣。
那火苗瞬間就從心尖躥了上來。
可始作俑者卻似乎一點都沒察覺,隻輕輕地挽起袖子,露出了一截比玉還光滑細膩的手腕,上面戴著的兩個手鐲叮當作響,更加撩得人心神蕩漾。
她垂著頭,那串珍珠耳環就在白皙的脖頸旁悠悠晃動。
“殿下,怎麽了?”她忽然抬頭,有些疑惑。
李玄夜好容易才將那股沸騰的感覺壓下去,淡聲道:“沒事。”
趙昔微“哦”了一聲,就替他把衣袖卷起,那白生生的手指就落在他手上。
她的手掌綿軟得像雲朵,輕輕掬了水替他洗手,溫溫軟軟的觸感在他指節穿梭,縱然他定力再好,也無法再按捺內心奔湧的衝動。
孫嬤嬤是最有眼色的, 見狀就笑著福了一福:“奴婢要去廚房看看今天的湯好了沒,就先告退了。”
“都退下吧。”李玄夜眼神冷峻地掃了一眼左右,宮女們立即就覺得後背一涼,忙躬身應諾,飛快的就退了個乾乾淨淨。
趙昔微替他洗了手,又絞幹了手巾子,替他擦手。
可還沒有抬手,已被他大手一撈,就卷入了懷裡。
“啊”她輕呼一聲,瞪大眼睛疑惑看他:“殿下你……”
圓潤的耳垂就被他一口含住了:“你熏的什麽香?”
聲音低沉而蠱惑,趙昔微有些氣急地橫了他一眼:“現在是白天,外面有人!”
什麽時候要改改他這個習慣才是。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沒法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