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出閣的日子。
太子婚禮乃是國事,各種繁瑣的禮儀自不必說,滿朝上下忙得熱火朝天,都只為了這一天的到來。
這一天還沒亮,衛尉便率領著侍衛從宮門而出,在東宮到趙府的這一段路程,布下了森嚴有序的警戒。
整個長安的大街小巷,全部都掛上了紅色的絲綢和燈籠,無一不在昭示著這是一場盛大而莊重的慶典。
寒風凜冽,呵氣成霜。
侍衛們身披金甲,腰懸寶劍,一排排結成了鋼鐵一般的人牆,整齊有序的從皇宮一直排到了趙府大門口。
長街上所有的閑雜人等都被清理乾淨。
但這還是阻止不了沿途百姓們看熱鬧的心情。
太子大婚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京城。
陛下最寵愛的太子要成親了,太子妃竟然從小在鄉下長大!
據說還是太子親自請求陛下賜的婚!
這樣充滿了浪漫色彩的故事經過一次次的加工,被人們口耳相傳開來,讓整個京城的人都明裡暗裡的興奮了起來。
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讓豐神俊朗的太子如此傾心?
人們懷著滿滿的好奇和期待,止不住地從街頭小巷湧了出來。
東宮詹事何奎率領著屬官二十人,太子衛率袁策率領宿衛四十人,一起騎著高頭大馬,浩浩蕩蕩的穿過大半個長安城,來到了趙府門口先行等候。
鴻臚寺卿喬安的夫人攜京兆尹崔岩的夫人,走進了薔薇園。
趙昔微早早地就沐浴熏香完畢,孫嬤嬤和明玉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後。
喬夫人和崔夫人走到廊下,趙昔微便起身迎接。
喬夫人眉眼間洋溢著一團喜氣,攜著趙昔微的手,將她細細看了一遍,然後不住地點著頭,笑道:“我的好孩子,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
趙昔微笑著道謝:“借夫人吉言。”
孫嬤嬤捧了一個花開富貴的妝奩過來。
崔夫人笑盈盈地扶著趙昔微坐在了梳妝台前,便開始幫她梳妝。
穿上青色翟衣,戴上金色花冠,描了細長的眉,染了淡淡的胭脂,趙昔微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點一點變得美麗而陌生,頓時有點恍惚的感覺。
人靠衣裝,這一身象征著皇家身份的衣冠穿戴完畢,昔日那個在內宅受盡冷眼的少女已不複存在。
現在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代表著天家威嚴的東宮太子妃。
崔夫人小心地在她眉間點上了紅色的花瓣形狀,最後一筆完成,忍不住讚歎道:“微小姐真是天生麗質,這紅色的朱砂點在眉間,襯得皮膚跟雪似的好看。”
趙昔微笑道:“是夫人您手藝高超。”
“好了,都進來吧!”喬夫人就朝門外招手。
趙昔微抬眸,就看見喬雲淺、崔玉容、裴真真,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綠衣少女一起笑著走了進來。
趙昔微尚在思忖,那邊孫嬤嬤已起身:“大小姐。”
然後對趙昔微介紹道:“這是徐家的小姐。”
徐家的小姐,便是徐雲嬌的侄女了。
趙昔微忙起身見禮:“徐妹妹好。”
“微姐姐好,我叫遠夢。”綠衣少女笑容明淨,“姐姐可真漂亮。”
錦繡等人忙端了茶水來。
一屋子的女眷圍著趙昔微坐下,個個都是簪花戴玉,面容嬌豔,小屋子裡頓時就有一種花團錦簇、春意盎然的熱鬧。
喬夫人和崔夫人望著滿屋子的鶯鶯燕燕,不由對視一眼,眼底都露出了一抹驚豔之色。
毫不誇張地說,這滿屋子的女孩兒都是正直芳華的時候,在家又都是千嬌百媚的寵在手心,論姿容論氣質,都是花骨朵一般的鮮豔明媚。
可圍坐在趙昔微身邊,就生生地被壓了下去。
到底是太子選中的人,底子好。
兩位夫人就不由暗暗驚歎了一聲。
趙昔微望著她們有意畫得很淡的妝容,心底卻有一股暖流輕輕的湧現。
紅花還需綠葉襯,她們是心甘情願來做這綠葉。
滿屋子來賀喜的姐妹,竟然沒一個是她血親的姐妹。
大家都發現了這一蹊蹺,但多多少少都對趙府姐妹不和的事略有耳聞,是以也不便多問。
可崔玉容是個藏不住話的,她掃了一眼屋內,就好奇問道:“咦,你們四小姐和五小姐呢?今天微姐姐的好日子,怎麽不見她們出來?”
趙昔微就笑了笑:“她們陪著府上的夫人在準備宴席。”
裴真真哼了一聲:“哪有,我才進來的時候看到她們兩個了,正坐在廊下染指甲呢。”
她撇撇嘴:“真不害臊,好像今天成親的是她們似的。”
崔玉容忙去扯她的衣袖:“表姐,快別說了。”
崔夫人就疑惑地望了望門外:“何姑娘怎麽也沒進來坐坐。”
何姑娘,就是何奎的女兒何滿枝了。
“哈,她呀?”一提到何滿枝,大家立即掩嘴而笑。
喬雲淺意味深長地一笑:“何滿枝早就過來了,我剛在前廳遇見她,想叫她一起來微姐姐這裡坐坐,她母親攔住了不讓,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我看她眼下一片烏青,這身體有沒有病未必可知,這心裡肯定是藏了心事了。”
“哦——”眾人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朝中一直傳言,何滿枝要入選東宮,雖然半真半假,但是因為何奎的關系,大家都默認她起碼能混到個良娣良媛是沒有問題的。
現在趙昔微成了太子妃,而何滿枝卻一點兒影都沒有。
不說心內的失落感,就是旁人嘲諷的眼色都能讓她坐臥難安。
是以回避也算是正常之舉。
趙昔微笑了笑,正要說話,忽然門外鼓吹之聲大作。
有人進來稟報:“太子的車輿已出了朱雀街,正往趙府而來,請太子妃前往正門等候。”
趙昔微忽然緊張了起來。
這段日子經過孫嬤嬤和明玉兩人的悉心教導,所有的禮儀規矩她都已經熟記於心。
什麽時候該起身,什麽時候該下跪,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該微笑,從衣服到首飾,甚至就連站立的方向,都有嚴格的禮製標準,不能有一分一毫的錯處。
這些她都記得牢牢的。
可臨到了這一刻,聽到他馬上就要進府來,她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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