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電閃雷鳴,暴雨如注。
趙昔微撐著一把油紙傘,在暴雨中疾步前行。
雨點又急又密,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水,透過燈影幢幢的暗影,看見面前依稀可辨的景物。
粉牆黛瓦,雕梁畫棟。
一群紅色官服的男子神色焦灼地站在那裡。
官員們拖到現在才下值,卻正好遇上了這樣惡劣的天氣,便都隻好留在廊下避雨。
一抬眼就看到了她,立即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朱雀街是直通內城的大街,除了忙於朝政的官員,普通人是不可能進來的。
她她她,是怎麽進來的?
“喂,那丫頭,你是誰?”
不對,能進來這裡,那肯定不是普通人,肯定上面有人!
旋即改了口吻,“哎哎哎,小姑娘,你找誰?”
“快站住,前面是太常寺,擅闖可是死罪!別再往前走了,聽見沒?”
太常寺……
趙昔微捋了一把往下滴著水的頭髮,眯眼看向前方。
她的外祖父曾經就在這裡麽。
在鄉下生活了十六年,她從未知道帝京中的一切。
若不是娘親命在旦夕,她也許一生都不會來到這裡。
她在雨中打量著太常寺,卻不知道,有人也在打量著她。
斜對面的酒樓上,那人一身玄衣,腰綴白玉,捏著一隻酒盞,靠窗而立。
他神色平穩而淡漠,居高臨下地看著雨中的少女。
一名青衣侍衛悄聲進來,奉上了一個黑漆木匣:“主子。”
男子接過木匣,將裡面的白紙取了出來。
徐徐展開,是一副少女的畫像。
烏雲一樣的頭髮,白玉一般的臉。
眉目精致,笑容明亮,像璀璨的星光,又像絢爛的驕陽。
即使是一張薄薄的紙張,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神采飛揚的風度。
男子目光從畫像上轉開,複又望向了雨中的少女,聲音淡淡的:“就是她?”
大雨滂沱,她的衣裙濕透,頭髮也散亂不堪。
她堅定而平靜地立在長街中央,修長的身姿如松柏一般挺拔,不見一絲一毫的狼狽。
“主子,您說她行嗎?”青衣侍衛有些擔憂,“我要不要暗中幫她一把?”
“嗯?”
青衣侍衛搖頭:“萬一丞相不肯認親,反而把她丟進大牢……”
“你多慮了。”男子的聲音拉長:“你看——”
侍衛陡然轉頭,表情一下子就呆住了。
一輛馬車從承天門街平穩駛出,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水痕。
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少女將手中雨傘果斷一擲,雙手提起濕漉漉的裙擺,疾步奔向了朱雀門。
緊接著,她將裙擺一甩,雙手交疊,毫不猶豫地往地上一跪!
“轟隆隆——”
又是一道凌厲的閃電劃過,照亮了整個朱雀大街。
“嚓!”城門的護衛立即抽刀:“何人如此大膽?竟敢阻攔丞相的馬車!”
廊下躲雨的官員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噤。
疾風平地起,暴雨壓城來。
趙昔微望向馬車內的人,紫衣玉冠,錦袍華裳,有著一雙和自己極為相似的眼眸。
她心裡一酸,先前壓抑的情緒霎時間全部翻湧了上來。
幾度凝噎,她聽見自己開了口。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前太常寺卿沈穆之外孫女,沈氏玉清之女,趙氏昔微,求見父親趙子儀!”
風急雨驟,她的白色發帶獵獵飛揚,雨水打在她白嫩如玉的臉龐上,是如此的柔弱哀傷,又是如此的堅忍不拔。
讓站在廊下避雨的年輕官員們,都看直了眼。
原來這權勢滔天、不苟言笑、君子端方的趙子儀,竟然在外面養了個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