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沒有了希望,便也沒有了情緒。
她不想再糾結老夫人什麽時候才會接納自己,隻乖巧地應著:“是,孫女明白。”
她本就生得花容月貌,老夫人看得心裡便莫名的一熱,縱然是有再大的敵意,也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語調柔和了不少:“我這也是擔心你。下個月便是燕姐兒的議婚宴,到時候滿京城的青年才俊都會到咱們府來,你可要仔細些,別出了什麽岔子,丟了我們趙家的臉。”
趙昔微一一應了,老夫人這才擺手,喚道:“去安置吧。”
趙昔微行了禮,這才告退。
直到趙昔微離開了院子,老夫人這才歎了口氣:“寶珠,我對這孩子是不是太嚴厲了點?”
周嬤嬤輕柔地替老夫人按著肩,笑著道:
“老夫人這也是為了她好,她會明白的。再說了,她現在既然是趙府的長女,以後便是要替家族撐臉面、掌大權的。如果老夫人這幾句話都承受不起,以後怎麽面對複雜的局勢呢?”
周嬤嬤又補充道:
“依老奴的觀察,微姐兒的心性是隨了相爺,表面上看沉靜隨和,其實骨子裡是有幾分傲氣的。老夫人磨練一下她的性子也是好的,將來嫁了人,也好懂得與婆家討巧示弱。”
老夫人輕輕的閉上眼,似是無奈,又似是不忍,歎道:“沈氏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否則當年我也不會堅決反對……若我知道她已經有了身孕,又怎麽狠的下這個心呢?”
周嬤嬤見老夫人提到了往事,便識趣地垂了眸子,隻笑著應了一句,就悄悄的退下了。
趙昔微被宋嬤嬤帶領著,出了老夫人的暖閣,穿過抄手遊廊,就遠遠地看見三夫人在垂花門處等著。
趙承雅姐妹倆一看見趙昔微,便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微姐姐!”
趙昔微對三夫人行了個禮:“三夫人好,兩位妹妹好。”
三夫人溫柔道:“微姐兒才回府,對府中的事物想必還很陌生。”
說著抬手遙遙一指,“我就住在西園的棲霞居,你三叔和堂哥都在邊關,平時就我和兩個孩子們,清靜得很。沒事了記得常來找我聊聊天解悶兒。”
趙昔微道了謝:“昔微初來乍到,以後恐怕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三夫人提點呢。”
“都是一家人,微姐兒不必見外,以後叫我三嬸就好。”
三夫人性子恬靜,素來不與人爭,今天在老夫人處見識了趙昔微的不卑不亢,對這個孩子是打心眼裡兒的喜歡。
趙昔微就尊敬地喚了一聲:“三嬸說的是。”
“哎!”
三夫人親熱地替她理了理披風,告別時還不忘叮囑了一句:“微姐兒,安頓好了記得去棲霞居玩。”
待三夫人一行人走遠,宋嬤嬤才笑道:“三爺和明少爺在西涼打仗,今年戰事吃緊,大概又不能回來過年了。”
趙昔微點點頭,若有所思。
西涼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交戰多年,雙方各有勝負。
只是今年南方水災,糧食欠收,必然會對作戰能力造成一定的影響。
現在的大魏,正是內憂外患之時,父親身為丞相,肯定非常辛苦吧。
其實辛苦的不只是趙子儀,還有當今天子。
因為外室女一事,禦史台彈劾趙子儀的折子堆成了小山。
太后正愁找不著他的把柄,於是乾脆順水推舟,批複禦史台一定要好好問責。
與此同時,
還有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江夏王回京了。 為什麽江夏王回京讓皇帝頭大呢?
此事要從江夏王的父親,老江夏王說起。
這老江夏王是皇帝的親叔叔,他上馬能殺敵,下馬能治國,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先帝駕崩時,當今皇帝還小,於是就欽點老江夏王為托孤重臣,與太后兩人共同輔佐小皇帝。
直到皇帝羽翼漸豐後,開始想要奪權,為了把老江夏王順順當當的請出京城,可是費了好大勁。
老江夏王去了封地江夏,一直到壽終正寢都沒再回過長安。
現在,他的兒子,也就是新江夏王回來了。
萬一趙子儀被彈劾下去,太后一黨必然會擁護新江夏王入主中樞。
一邊是自己器重的臣子,一邊是自己親厚的堂兄,皇帝覺得很棘手。
想到這裡,皇帝感覺多年的頭疾更嚴重了:“各位愛卿,得想個法子替丞相平息此事。”
現在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太后與其說是在打壓趙子儀,不如說是在向皇帝宣戰。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自然不肯表達自己的想法。
司空兩眼望天:“西涼戰事告急,臣最近忙著在隴西招兵買馬。”
司徒雙手揣袖:“南方災荒連年,臣最近忙著在淮南屯田水利。 ”
尚書一臉焦急:“年底各州呈上來的公文堆積如山,尚書府已經一個月沒有休沐了。”
……
“咳咳咳——”一陣心煩意亂,讓皇帝不住地咳嗽了起來,內侍曹德忙過來伺候著。
“好了。”皇帝擺擺手,強打起精神道:“此事難道沒有別的法子可解了嗎?”
眾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我能怎麽辦”的神情。
皇帝臉色沉了沉。
他久病多年,看來這文武百官都使喚不動了。
光祿大夫歎了口氣:“要是裴太尉在,此事便能迎刃而解了。”
話音剛落,一直沉默的宗正卿不幹了:“裴太尉之孫在樂坊打架的事一個月不到,就這麽輕飄飄的過去了?”
光祿大夫道:“太尉常年征戰,顧及不全孫兒也是情有可原。”
廷尉正神色肅穆:“天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難道因為裴太尉是貴妃的父親,就要網開一面?”
“那趙丞相還是淑妃的哥哥呢,禦史台照樣彈劾。”
正僵持不下,殿外忽然傳來內侍高聲宣唱:“太子殿下駕到——”
幾位老狐狸臉色一黯,一瞬間都齊齊的閉了嘴。
一道清冷威儀的聲音打破滿室靜默,直叩人心:“兒臣參見父皇。”
“太子。”皇帝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笑著招手:“今日不是講武大課麽?怎麽這麽早就結束了?”
來人容貌極為俊朗,高鼻薄唇,眉眼如潭,舉手投足之間有著迫人的冷冽氣勢,盡顯威儀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