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珠玉的門簾“嘩啦啦”被人拍開,一個身形高挑的姑娘大步踏了進來。
她的手放在身後,牢牢抓著一個身形纖瘦的姑娘。
正是趙昔微拖著趙承羽來了。
“昔微給二嬸娘請安。”
趙昔微一抖大紅狐狸毛的披風,斂了鋒芒畢露的神色,向著袁氏款款一禮,當真是一派光風霽月,堂堂正正。
那趙承羽本是一直掙扎不停,沒防備的驟然一松手,她一個受力不穩,身子便如隨風落葉一般,摔向了屋子中央。
袁氏忙伸手抱住女兒。
只見趙承羽滿臉怒容,發釵也掉了,頭髮也亂了,一把抱住袁氏就哭道:“母親,這個野丫頭她欺負我!”
袁氏哪裡見過女兒如此委屈的模樣,平時別說是她這個做娘的,哪怕就是老夫人,都不曾舍得對她的心肝寶貝說一句重話!
而如今,卻被一個剛剛歸府的鄉野丫頭給欺辱成這樣!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一個庶女,就敢在她明月軒撒野!?
袁氏摟著女兒,眼底的怒火當即冒了出來,然而只是一閃而逝,她起身將趙承羽放在了榻上,再抬眸時,已是一臉的波瀾不驚:“怎麽回事?”
袁氏到底不是徐氏這樣困在內宅的女人可比的,她這些年一直幫著夫君打理生意,那些小女兒的心性,早就在一樁樁買賣中給磨得個四平八穩。
丫鬟用銅盆端了熱水過來,趙承羽一邊讓其為自己擦臉,一邊搶先嚷道:“母親,她才鬧完大夫人處,又要來您這裡找茬!”
袁氏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看向趙昔微的眼神也不客氣了起來:“微姐兒,今天的事,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否則我定不會容你如此撒野!”
“二夫人此言差矣。”
趙昔微淺淺一笑,不慌不忙地回答,“要論撒野,誰有五小姐更擅長?她先是指使大廚房的丁媽媽給我送些剩菜剩飯,後又挑撥離間激起大夫人的怒火。”
“害得大夫人失手砸破了我的額頭。”
袁氏這才發現,趙昔微額頭上有一條紅腫的傷口,上面還凝結著淡淡的血跡。
“傷了我事兒小,要緊的是,大夫人現在要與相爺鬧和離。”
袁氏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徐雲嬌,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麽動不動就要為了前塵往事鬧一場呢!
趙昔微笑容轉冷:“現在大夫人鐵了心要回娘家,這會子怕是已經出了安慶坊了。先不說令嬡錯在何處,我隻問夫人您一句,今夜之事若是鬧到長公主府,您擔得起這個責嗎?”
袁氏臉色微變,還沒開口,那邊趙承羽痛呼了起來。
“哎喲,輕點,輕點!”
丫鬟拿了消炎鎮痛的藥膏,替她揉著青紫的手腕,她齜牙咧嘴的抽著氣,罵道:“你是驢嗎!本小姐怎麽經得起你這樣大的力氣!”
一轉耳又聽見趙昔微的話,立時瞪眼了眼睛吼道:“你血口噴人,這事跟我何乾!大夫人明明是被你這個野蹄子給氣的!”
趙昔微連半個眼神也不給她,隻淡淡望著袁氏。
趙承羽更氣了:“你這個鄉野村婦,別以為進了趙府你就是趙家人了,你什麽都不是!我警告你,少在我娘面前裝模作樣!”
袁氏心煩意亂的揉了揉太陽穴,肅然道:“羽姐兒,她說的可是真的?”
趙承羽矢口否認道:“母親,她倒打一耙!分明是她故意頂撞的大伯母,氣得大伯母失手摔了茶盞,
後來大伯父要大伯母道歉,大伯母才氣得要說出和離的話的!” 袁氏卻並非徐氏那麽好糊弄的人,她盯著女兒,追問道:“那丁媽媽是怎麽回事?”
趙承羽愣了愣,她沒想到,連自己的母親都向著這個野丫頭!
她又氣又急地:“丁媽媽就是我吩咐的又怎麽樣,大伯父已經把她打發出去了,大伯母也沒說什麽!我只是想給這野蹄子一個下馬威,叫她明白什麽叫嫡庶有別,以後知道自己的身份!”
“誰知道她不僅不懂得收斂,反而揪著這一點事不放,鬧到大伯母房裡去……”
“好一個尊卑有禮的五小姐。”趙昔微轉頭,眉目凜凜的盯著趙承羽,“你既然如此識得禮數,那你可知自己闖了大禍!?”
趙承羽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你討厭我,我不在意,你叫下人給我使絆子,我也無所謂。但是趙承羽,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激怒了大夫人。大夫人現在這一鬧,要是能收場那便是你的福氣,倘若收不了場,你就是趙家的罪人!”
趙承羽梗著脖子爭辯道:“你少拿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嚇唬我!我只不過是讓丁媽媽給你送了頓剩飯, 怎麽就是趙家的罪人了!”
“羽姐兒!”
忽然一聲厲喝,趙承羽恍然抬眼,就見袁氏臉上陰雲密布,額頭上青筋暴起,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你給我跪下!!”
趙承羽從未見過母親如此威嚴的樣子,她眼睛一紅,眼淚又滾了下來,委屈的叫道:“母親!女兒只是……”
“跪下!”
趙承羽愣了愣,她咬著唇,左看右看,可是滿屋子的丫鬟仆婦都悄悄的退了出去,就是沒一個人敢替自己求情。
她呆呆的將視線轉向母親,可是往日那寵溺的眼神不複存在,只有蓄勢待發的怒火,聲音冷冷地重複道:“羽姐兒,你跪下。”
趙承羽心裡倏然一懼,膝蓋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眼淚吧嗒掉在了地毯上,她哽咽道:“母親,女兒冤枉!”
燕姐姐果然說得沒錯,這個野丫頭心機太深了,三言兩語就讓母親偏向了她,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袁氏深呼吸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強嘴!
以前總覺得女孩兒就該讓她保持天真爛漫,不該用太多的規矩道理去約束著。
可是現在看看趙昔微,再看看羽姐兒,一個聰慧沉穩,一個莽撞冒失,袁氏忽然間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平時對她太過縱容了。
“羽姐兒,你可知道,你大伯母嫁進趙府,是大長公主請旨賜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