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快醒醒!出事了,夫人讓你馬上回府……”
感覺腦袋如同灌入了鉛一樣沉,迷迷糊糊的林非凡感覺有人抓著自己的胳膊一頓猛搖。
“你們這幫奴才是怎麽看著少爺的?”
“林管家,少爺剛才還好好的,就喝了一杯酒……”
管家?
少爺?
什麽情況?
林非凡費勁地撐開眼皮,模糊中見身旁杵著一位身材魁梧身著古裝的陌生中年男人。
幾個家丁模樣的青年站在對面,一個個垂手而立,正被中年男人一臉嚴肅地斥責。
“你……嘶——”
林非凡抬起手,想問問這中年人到底是誰。
隻說了一個字,腦袋裡一陣疼痛襲來,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頭髮。
咦?
不對……
頭髮怎麽長了那麽多?
自己從十八歲當兵之後就再沒留過長發,一直是一頭板寸行江湖。
再低頭看看身上。
我去!
身上竟然也是古裝!
觸手之處質地絲滑,縫製手工精細,刺繡精美。
他娘的還是上等貨哦!
見林非凡有了動靜,黑衣中年人立即轉過身扶住他,面有喜色地詢問道:“少爺,您沒事了?”
“我在哪?”
林非凡腦子裡一片漿糊,極力想弄清楚狀況。
打量了一下中年男人。
印象中好像認識這人,但又想不起是誰。
於是問道:“你是誰?”
中年男人本來松弛的臉再次繃緊,有些緊張道:“少爺,我是林三,您不記得我了?”
“林三?”
林非凡搖頭。
居然同姓,難道是親戚?
這人看起來倒是有點兒面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林三見狀,臉上擔憂又增多幾分:“少爺,我是管家林三,你真的認不得我?”
“管家?”
自己什麽時候請了管家?
還特麽古裝的管家?
是哪個家政公司的特色服務?
沒等他追問,又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諸位瞧瞧!林世子的老毛病估計又犯了,居然連自己的管家都不認得了!我說世子啊,就你這樣的身子骨還敢來醉紅樓?這地方是你來的嗎?哈哈哈哈!”
這人說完,立馬發出一陣怪笑,笑聲中充滿了譏誚。
他的話,似乎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共鳴。
“誰人不知鳳麟城中林家世子只有四歲孩童的智力,諸位仁兄就別為難他了,這尋歡作樂也是人之常情,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教教他怎麽一夜春風渡良宵,這銀子要是給了,一晚上在那裡賞月觀星,豈不是白糟蹋錢了?”
“哈哈哈哈!”
“冠林兄,你是小看城主府了。也許林府裡有通房丫頭負責專人調教也說不定,世子可是三代單傳,若不能人道,林家豈非要斷後絕子?”
“依我看,世子之今晚所以紆尊降貴來這煙花之地,怕是奔著研習房中寶術,為將來林家傳宗接代的目的而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人家來青樓也盡孝道呢!”
“哈哈哈哈!”
起哄的人越說越興奮,最後紛紛撫掌大笑。
管家林三忍不住臉色一肅,沉聲道:“諸位最好放尊重點,林家是你們可以嘲笑的嗎?。”
周圍的笑聲漸漸少了些。
帶頭起哄的那位長了張馬臉的公子哥兒卻滿臉不屑地站了起來。
“林管家你好大的威風!”
馬臉似乎沒將管家林三放在眼中,故意提高嗓門大聲道:“你區區一個下人,也配在我面前扯虎皮當大旗?怎地?難道我方才說的不是事實嗎?你這個林府管家要把我怎樣?”
林三不想節外生枝,何況馬臉是太守家的獨子,動他茲事體大,隻好將目光移回林非凡身上。
“少爺,我們回府去吧。”
林非凡現在跟散了架似的十分難受,林三跟他說話就像隔著扇門,聽得模模糊糊。
“行……回去……”
得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緩過這口氣。
回府?
這是個好主意。
他一抬頭,看清了周圍的情形。
視線中的景象令他大吃一驚——
這地方是個上千平的豪華大廳,地上鋪著柔軟的大紅羊毛地毯,四周一圈都是樓房,就像站在購物中心的天井裡,周圍的牆壁上和陽台上掛滿了各式燈籠。
廳中擺放著二十余張圓桌,坐滿了衣著光鮮華貴的紅男綠女,面前都擺放著時令水果和精致小吃,就連裝酒的酒壺都是銀質的,在四周燈籠的映照下閃爍著迷離的光。
不少描眉畫唇、粉黛濃重的古裝麗人在大廳中如蝴蝶一般四處穿梭。
她們手中捏著酒杯,臉上盡是妖豔的笑,坐在男人身旁,落落大方地將酒杯高高舉起,讓葡萄酒液水銀般瀉下。
衣著華貴的男人們放肆地張開嘴,露出口腔中東倒西歪的黃牙,油乎乎的臉上掛著土豪式肆無忌憚的笑,張開蛤蟆般的大嘴兜住酒液,最後咕嘟一聲吞下。
此間空氣渾濁,處處彌漫著胭脂水粉的濃濃香氣……
林非凡頓時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自己不是在南美玩極限跳傘摔死了嗎?
怎麽還活著?
低頭看看,手腳完好,零件沒少。
自己還活著!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無奈四肢百骸如同散架了一樣,沒有半分氣力。
見自家少爺醒轉,林三和另一個家丁連忙上前攙扶,小心翼翼地朝門外走去。
“這就對了,趕緊回家吃奶去,別再這裡丟人現眼,醉紅樓不是傻子來的地方。”
見林非凡要走,馬臉更是得意。
林非凡忍不住停下腳步,狠狠瞪了嘴裡吐不出象牙的馬臉一眼。
就在這一刹那。
記憶的碎片毫無征兆地瘋狂湧入。
中土大陸……
大魏國……
鳳麟城林家獨子……
父親林盛,城主……
世家,貴族……
天生自閉……
智力只有四歲……
膽小……
怕事……
“嘶——”
也許因為回憶起的東西太多,湧入的記憶如同燒紅的鐵水,林非凡整個腦子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
“疼……”
林三忙問:“少爺!哪疼?”
“沒事……小事……”
林非凡可不想讓人感覺就像個娘們,一點點疼都呼天搶地,於是咬著牙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馬臉見狀,立馬又嗨了起來,興奮地指著林非凡嚷嚷道:“諸位看看!咱們鳳麟城林世子的癲病又發作了!哈哈哈哈!來人啊,給他拿根骨頭塞嘴裡,免得咬斷舌頭了!”
過了片刻,林非凡腦中的疼痛慢慢消失。
經過剛才的折磨,林非凡反倒有種活過來的放松感。
他轉頭,目光再次滑向不遠處的馬臉。
這家夥臉長如馬,嘴型微歪,顴骨尖聳,腮骨橫生,配搭上一雙三角眼……
相由心生,這廝是天**詐涼薄沒人性的面相。
記憶開始回來了,他認出了眼前這個馬臉。
呂小天。
鳳麟城太守之子。
難怪那麽囂張。
關於眼前的林三,林非凡也有了印象。
他是林府的管家,父親的心腹。
林家乃鳳麟城世家,世襲伯爵,林非凡的父親林盛是鳳麟城主,在大魏國算得上是一方諸侯。
放在從前,即便呂小天有一百個狗膽也不敢當眾譏諷自己。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半年前,父親林盛受命出征鬼嘯嶺,結果一去不複返,所至今下落不明。
關於這樁奇事,坊間流傳著各種傳言。
鬼嘯嶺是號稱中土禁地,屬於閑人莫入的三不管地帶,在林盛之前朝廷也曾派兵前往,結果都一樣,有去無回。
家主失蹤,林家群龍無首,勢力一落千丈。
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
如今城中但凡有點兒實力的家族子弟誰都可以在林非凡身上找點往日不會存在的優越感。
但沒人會想到眼前這個林非凡實際上已非從前。
那位傻世子早就去了閻王爺那裡賣鹹鴨蛋了,如今這個身體裡換了個二十一世紀猛男的靈魂。
呂小天突然發現周圍的笑聲停了。
抬起頭,他發現林非凡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面前。
“你要做什麽?”
呂小天沒由來的心底一虛,放在左右兩位美女大腿上的鹹豬手下意識地縮了回來。
身後的幾名太守府家奴感受到了林非凡的氣場,趕忙上前一步,擺出隨時護主的姿態。
林非凡的目光地在呂小天臉上遊移,刀一樣鋒利。
他的確厭惡面前的呂小天。
剛穿越過來,怎麽就遇到這麽一二貨,跟挖了他們家祖墳似的跟自己過不去。
這不是逼著自己盤他麽?!
呂小天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脊梁骨上有種涼颼颼的感覺,腿肚子不由自主發虛。
但回想這是大庭廣眾,自己身後還有幾個牛高馬大身強力壯的家奴,這些可是太守府護院中的好手,尋常人三五個近不得身那種。
於是又有了幾分底氣,硬著頭皮挺了挺腰道:“林非凡,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
林非凡心裡忍不住想,老子真想弄死你這白癡。
不說別的,要真弄呂小天也不是難事。
以林非凡上輩子受過的各種訓練,光是桌上就有現成的各式作案工具。
那割羊肉用的刀,旁邊有個爐子煮著茶,裡面有燒紅的碳,桌上的碟子敲碎隨便一片拿在自己手裡都可以成為殺人的利器。
甚至那根啃光了肉的羊肋骨,三寸長,一頭尖,短是短了點,但也能輕松要了呂小天的命……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自己這副小身板,可能是剛穿越過來,在控制上還存在不大利索的毛病。
身後的管家林三感受到了這份殺氣。
他是行伍出身,對於這種氣息並不陌生。
這種武夫才具備的氣息,居然出現在弱不禁風的少爺身上,簡直匪夷所思。
他生怕捅出簍子,趕緊再次提醒道:“少爺,夫人還在家等著呢,二爺和三爺他們都來了……”
林非凡依舊沒動。
林三感覺這事可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怕是真要出事。
他沉聲道:“少爺, 對不起您了。”
接著,也不等林非凡反應過來,大手一揮。
“來人,請少爺離開!”
話音剛落,他已上前抓住林非凡的一支胳膊。
幾名身強力壯的林府家丁蜂擁二行,抬手的抬手,抬腳的抬腳,居然硬生生將林非凡抬了起來,也不管少爺同不同意,邁開腿就往門口跑。
“放下我!”
林非凡有些猝不及防。
見林非凡被架走,呂小天這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神經剛松弛下來,卻聽見已經被人架到了門口的林非凡衝他大喊——
“呂小天,你就是個xx養的!”
這句充滿了林非凡滿腹惡毒的話如同歡快的鳥兒一樣掠過整個醉紅樓大廳。
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林非凡的話狠狠地戳中了呂小天的死穴。
他雖是太守家的獨子,實則是庶出。
母親楊柳出身煙花之地,後來贖身嫁給當時在河西縣衙門裡當典吏的呂經綸當了妾。
呂經綸的原配馬氏婚後多年無所出,這楊柳進門後七月產子,誕下麟兒,也就是呂小天。
坊間有人說呂小天根本不是太守的呂經綸的種,爺倆長相南轅北轍,太守是買一送一喜當爹。
所以,關於太守夫人的過去,是鳳麟城中說不得的“秘密”。
此刻,離開了醉紅樓的林非凡早已經坐上了馬車,坐在裡頭閉目養神。
大廳內的空氣凝結了。
不少人悄咪咪地捂嘴笑了。
呂小天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