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黎......好擠......”
腳步聲遠去,黑暗的衣櫃裡,沈溪發覺壓在自己上面的晏黎的身體停止了顫抖,便羞紅著臉朝他輕聲說道,聲音軟糯,帶著羞澀。
呼——
滿頭冷汗的晏師傅長出一口氣,僵硬的身體漸漸軟了下來,虛弱感如潮水般湧來,讓他的大腦混沌,聽不見沈溪的聲音。
艸
這鬼屋,真特麽缺德......
他剛才差點就忍不住了,不是當場被嚇尿,就是直接解除右臂上的化影拔刀跳出去砍人.......
回想著剛才的場景,晏黎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一點,當時的情況令人瘋狂,那個扭曲的怪物發現了他,和他對視......
五秒鍾,他隻感覺過了五個世紀。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被惡意與瘋狂淹沒,讓晏黎仿佛看見了深淵底下潛藏的不可名狀。
“晏黎?”
見上面的晏黎還在發呆,沈溪戳了戳他,快起來啦,這樣子被壓著,好害羞......
“啊?哦!”晏黎的大腦意識還有些混沌,但他感覺到了身下的沈溪在戳他,下意識地就推開衣櫃的門走了出去,身後,沈溪也從下面爬了起來。
從狹小的衣櫃裡出來,被外面陰冷的風吹過,晏黎猛地驚醒,隨後便發現自己的上半身已經全部濕透了,被冷汗浸染,風一吹瑟瑟發抖。
他裹緊了外套。
“剛才到底怎麽回事?”沈溪站在旁邊,看著晏黎的動作不由疑惑道。
晏黎環顧昏暗的房間,深呼吸,讓帶著微微腐朽味道的寒冷空氣進入肺裡,大腦終於清醒了不少。
他把剛才的大概經歷說給了沈溪,並且加上了自己對布娃娃以及分解藏在冰箱裡的猜測。
沈溪臉色微微發白,顯然是被他說的話給嚇到了。
但她的臉色再白也比不上此時的晏師傅,晏師傅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血色,白的就像是紙人,讓沈溪看著都覺得擔心,擔心他下一刻會不會直接撲街。
“那個女孩兒應該已經走了,我去冰箱那邊看看,那個布娃娃的軀乾要拿出來。”晏黎說著,作勢就要朝冰箱走去。
但他接著就腳下一軟,差點撲倒在地上......
還是沈溪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扶住了雙腿發軟顫抖若篩糠的晏師傅。
“剛才真的那麽恐怖嗎?”沈溪一手拉住虛弱的晏師傅,一手拍了拍自己平平的胸脯,看起來有些心悸。
“不是一般的恐怖,差點兒就給我送回了快樂老家。”
晏黎撐著腿,在沈溪的攙扶下緩緩朝前走著,因為受到了過度驚嚇,他現在就跟喝了半斤白酒一樣,腦袋暈暈乎乎的,嘴上劈裡啪啦地亂說著話。
“額。”沈溪尷尬,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沈溪攙扶著他,兩人緩步走到了床另一邊那個上鎖的大冰箱前,晏黎伸手蓋在冰箱表面,回想著那個女孩兒之前的行為,在冰箱門上摸索著。
哢擦——
他摸到了冰箱門邊的一個突起,輕輕掰動,鎖便打開了。
拉開冰箱門,裡面昏黃的燈光亮起,照亮了冰箱裡的白色空間,寒冷撲面而來。
晏黎打了個寒顫,看向裡面。
偌大的冰箱內部竟然看著很空曠,沒有塑料格擋,只有一個髒髒破破的布團被撕得破爛,塞在裡面,散發著腐臭的灰塵味道,
紅藍色膠囊從它的肚子裡流出來,散落在乾冷的冰箱底部。 晏黎怔怔地看著裡面。
“這就是軀乾?”沈溪從身後湊了過來,借著冰箱的亮光,她第一次看清了晏黎口中所說的“軀乾”,但現在那個布團已經被撕碎,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在它身上,灰黑色棉花從裡面彈出來,像是被剪爛了的枕頭,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再聯想起晏黎之前所說的猜測,沈溪打了個寒顫,感覺後頸發寒,便不由地朝身後回望了一眼,總覺得那裡有一道冰冷麻木的視線在黑暗中窺視著她。
但身後只是一片黑暗,還有積灰的牆壁。
“放一個布娃娃的軀乾在冰箱裡,是想要表達什麽嗎?”沈溪從冰箱裡拾起一顆小膠囊放在手中端詳。
晏黎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她的話,“我們走吧,去第二棟樓。”,說著,晏黎從冰箱裡把被撕得破爛的布團拾了起來,把散在冰箱底部的小膠囊收斂,用布團包起。
“哦。”沈溪看著他還有些恍惚,就哦了一聲,然後伸手扶住他半邊胳膊。
“謝,謝謝......”晏黎眨了眨眼睛,感覺有點兒不好意思。
“小事兒。”沈溪豪爽。
兩人攙扶著朝屋外走去,倒是沒太擔心那個蜘蛛般的女孩兒再來,在這個見鬼的鬼屋裡呆了這麽久,兩人也差不多摸清楚了這鬼屋裡的規律,那個怪物應該已經走了,等他們進入下個場景或是在某地停留太久時才會再次出現。
走到擺著衣櫃的房間門口,晏黎撿起了之前扔在地上的布娃娃。
他被沈溪攙扶著,走在陰森的房子裡,晏黎表現的有些沉默,他垂著頭,忍著對那張扭曲鬼臉的恐懼,仔細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一幕幕,還有他心中隱隱的猜測:
那些死去的孩子......會不會是,自殺的?
如果小女孩兒夢夢只是見證者,或者說是旁觀者......
在學校的時候,他們就目擊了一次“朋友們”的死亡。
一個矮小的人影從樓頂摔下,他和沈溪很快就扒著窗戶朝上看去,卻看見了那個女孩兒站在天台,雙目猩紅。
然後等他們再趕到樓頂時,她卻消失了,不知道是怎麽從天台下去的,然後拖著墜樓的人影走向了村子深處的河邊。
在這裡就出現了一個讓他感到疑惑的地方,學校的樓只有三層,或者說兩層半,從那樣的高度落下,人被直接摔死的可能性並不大,更有可能的應該是摔傷,或是骨折。
但那個人應該是被直接摔死了,頭著地,鮮血遍地。
這是為什麽?
然後就是剛才,他們走進了居民樓的一戶人家裡,在看起來像是小孩子的房間床底下找到了一個布娃娃的軀乾,裡面被塞滿了未知的膠囊。
這是不是另一個小孩子死亡的場景?
然後那個女孩兒又來了,從敲門到破門而入,她在尋找那個布娃娃的軀乾。
然後她在床下找到了“失去意識”的它,把它撕碎塞進了冰箱裡。
還有高大的冰箱......一反常態擺在臥室裡的冰箱......像是提前準備好的棺材......
收屍人。
晏黎腦中突然閃過這個詞匯,對,那個女孩兒不像凶手,反而如同一個黑暗中的收屍人......旁觀著她的“朋友們”一個接一個死去,然後收斂他們的屍骸。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布娃娃肚子裡的膠囊應該是大量服用會致死的東西......
是什麽?
“晏黎,你看,那邊的桌子上好像擺著一個白色的塑料瓶,布娃娃肚子裡的膠囊會不會就是那個裡面的。”
沈溪很害怕這種陰森黑暗的地方,所以她一直在緊張地警惕著這間房子,被攙扶著的晏黎在低著頭想事情,當兩人走到客廳裡時,沈溪突然發現了那邊桌子上擺放的東西。
一個白色的塑料瓶子,蓋子放在一邊,在空蕩的桌子上顯得有些突兀。
她說著,就朝客廳那邊的桌子走去,晏黎踉踉蹌蹌地跟上。
“這是......阿普唑侖膠囊。”沈溪站在桌邊,呆住了,她拿起白色塑料瓶,瓶子裡面是空的,瓶壁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
“晏黎,這是......安眠藥。”沈溪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所以那個布偶的肚子裡放著一堆安眠藥。”晏黎看著沈溪手中的安眠藥瓶,面色沉了下來。
過量安眠藥,服用......
“沈溪,服用過量安眠藥後人體的反應是什麽?”
沈溪抬頭,表情木然,然後又低頭看向晏黎手中抓著的布團, “你是說這裡有人曾服用過量安眠藥......”
晏黎看著她,緩緩點頭。
沈溪面色一白,嘴唇顫動......
“精神錯亂,嚴重嗜睡,抖動,語言不清,心跳異常減慢,呼吸短促或困難,嚴重乏力,疼痛......像是瘋子一樣手舞足蹈,口吐白沫,胡言亂語......”她的雙眸漸漸黯淡,記憶中的那些畫面翻湧上來,懼怕,哀傷。
“我在醫院裡面見到過,一個重度抑鬱的病人一次性吞食200顆阿普唑侖膠囊,她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平時看著很沉靜,溫和。”
“可那天,是一個晚上,我看見她披頭散發,嘴邊泛著白沫被護工們摁在擔架床上,她好像很痛苦,臉上全是眼淚,她甩著頭,嘴裡嘟嘟囔囔不停喃喃著......”
沈溪低下頭,聲音顯得有些痛苦,“我看見她被推進搶救室裡洗胃,長長的管子從嘴裡塞進去......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她了......”
晏黎沉默,聽著沈溪沙啞的訴說,腦中漸漸湧現出一幅畫面,慘白的月光下,屋子裡沒有開燈,一個人在走廊裡艱難地挪動著,她的渾身抽搐著,嘴角白沫流淌,乾嘔,胡言亂語,她扶著牆,跌跌撞撞走到自己的房間,接著雙腿失去力氣,她跪在地上,頭貼住地板,看向床下......她盯著自己的床下,身體裡的力量正在卸去,她恍惚中,用盡最後的力氣,滾進了床下......
天地昏暗,從此便再也沒有聲音......